保存人:洪志勝
文/陳德娜 圖/張昱傑
被封鎖的時空,與九份的初見
在基山街的尾端,有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豎立著,掀開簾幕,只見淡淡茶香被包裹在裊裊上升的熱壺之中。
這是九份茶坊,1991年九份的第一間茶藝館。
在那個汽車路還沒有柏油的八零年代,就讀復興美工的洪志勝隨著美術老師,搭公車一路晃上九份寫生。看著半山腰上一間又一間的房子,裏頭卻只零星住著老人和小孩,那時的他感到很納悶,覺得好像走進了另一個時空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九份因產金興盛,因封礦而快速沒落。
1988 年,在台北開設計公司和印刷廠的他,每天面對著 18 小時的龐大工作量感到十分厭倦。因此,在相隔九年之後,他再度和兩位朋友回到了九份。儘管九份以外的世界快速發展著,但在時間的洪流中,九份卻像被封住的空間,人與物仍持續的蕭條。
人去樓也空了,房屋逐漸坍塌。當時的洪志勝極欲在工作以外尋覓喘息空間,冒出了在九份置產的想法,遂在雜貨店老闆的牽線之下,於佛堂巷買下了九份的第一棟房。他在生活達到緊繃時逃向九份,直到黃昏後才又回到台北。
九份茶坊緣起,翁山英故居
對洪志勝來說夢想的道路有兩條,一是畫家,二是農夫。
但隨著時間遞嬗,後者完成的機率越來越渺茫,反倒是前者容易得多。恰巧,1990 年他聽到賣芋粿的老闆說起翁山英故居的故事,便將現在被列為歷史建物的翁山英故居買了下來。
翁山英於日治時期擔任臺陽金礦的礦長,為人正直深受礦工們的喜愛。
據說如果有人偷金被查獲,他不會不由分說的直接處罰,而是弄清楚背後的動機後再行處置。假設是有所苦衷,那麼便只會口頭告誡。但一旦發現是要花在不正當的用途上,便會嚴厲地處罰。
因著他在九份的威嚴,在當時採出來的黃金都是由他一人坐陣護送即可。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光復後,才由臺陽公司下管理的礦警負責每個礦坑的押送,防止有心人士偷金。
原先翁山英故居附近是沒有建物的,且格局與今不同乃面海背山,視野十分良好。在翁山英之後,由九份的內科醫生黃醫師買下,根據記載,在以前許多人身體不舒服時都會找他看病,可說是與豎崎路上的彭園外科相輔相成。黃醫師妻子走了之後,房子便空了下來,直到洪志勝接手。
一開始洪志勝並沒有開九份茶坊的打算,純粹因為喜歡喝茶,因此經常招待來到九份的親朋好友們。看著當時臺北市流行的茶藝館,洪志勝突發奇想的開始有了經營茶坊的念頭。
他憑藉著原先在台北經營公司的經驗,利用感性的能力取得物件,以理性的方式實踐想法。在九份遊客還很少時,用了四個月在街上發放問卷,詢問九百多位遊客對於開設茶藝館以及九份現況的看法。
問卷結束後,他又用了四個月整理房子,保留原本的建築架構,以輔助的方式去呈現古色古香的美感。在這樣的努力下,1991 年聖誕節九份茶坊開幕了。
不像今日所見,一開始九份茶坊只有週末營業,後來因許多客人仍會平日來拜訪,他只能放下手邊的工作請大家喝茶參觀。不久之後,便轉為每日經營。
九份老街回春,茶坊重新定位
九份茶坊的成功,替寂寥的山城投下了回春的轉機,1992 年到 1993 年間其他茶坊陸續開店。儘管有一陣子遇到 SARS 爆發以及受到颱風影響略受挫折,但隨著進到九份的日本客人越來越多,茶坊在國際間也逐漸打響名號。
對洪志勝來說,九份以及茶坊之於他,是為了擁有更多自由的時間創作,因此當 1993 年後茶坊的管理逐漸步入軌道後,他便外出畫畫,甚至最長八個月都沒有回來。
坐在水心月茶坊地下一樓的我們,看著另一批進來的遊客,拿起了眼前的茶壺又倒了一碗茶,洪志勝笑著續道:「有小孩之前沒有存錢觀念,三十七歲結婚之後,看著大女兒的出生,才決定重新整頓茶坊,好好經營。」
對於以往哪裡有美景便往哪裡畫的他來說,小孩的出生讓他認知到必須要多一筆錢養家。他開始以品茶者的角度出發,設計茶的相關產品,並且另闢陶工坊以及水心月茶坊,一方面自行生產茶坊內所需的茶具,另一方面則是提供藝術家們一個展畫的空間。
在開設九份茶坊之前,他曾經喝過全臺灣五百多間的茶藝館。但事過境遷,二十年後的今天卻因著泡沫紅茶及方便茶的興起,只剩下不到十間。所以洪志勝決定以文創產品為主,提供良好的空間設計及服務品質,讓來到九份的人都可以好好地坐下來品茶體會九份的美。
從烈日當中直到太陽西斜於海面,眼前的茶壺換了多次,碗中的茶也由熱轉冷,唯一不變的是淡淡的茶香以及捧在手心上茶碗的觸感。
從寂寥到熱鬧,洪志勝見證了九份由衰轉興的轉捩,甚至於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對他來說,九份茶坊是在種樹,雖然只有一棵,卻能更長遠的向下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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