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不可能在喀什或莎車擁有一個領事館!若是中國人膽敢允許你設館,你們的外相將會在世界的另一端聽見極大的騷動,大得讓他趕緊忘記這件事!」
——1897,喀什噶爾,俄國代理總領事
兩年前,我在圖書館裡找到一本十九世紀中亞影像的集錦,大部份來自法國攝影師 Paul Nadar 在 1890 年的中亞旅行,裡面有很多熟悉的場景,只是相隔著 100 年,風貌已截然不同。
十九世紀的人,會看見什麼樣的中亞呢?我所熟悉的玄奘在九世紀時由東方出發,1200 年後,又有誰從西方走來?或許,在平行的時空裡,他們其實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條山路間 曾經擦身而過吧?
身為一個連在城市玩寶可夢都懶惰的肉腳,就算去了那裡,也沒有辦法走到六或十九世紀的山路,我能做的,大概就是在史料中跟著他們去旅遊了。
閱讀的好處是,只要你有空,任何時候都是腦內旅行的好時機!
我先讀了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1945)的中亞探險日記,伯希和在喀什遇到了一位外交官「馬繼業(George Macartney, 1867-1945)」,這個名字看起來有點奇妙,繼續追溯,發現他原來不是中國人、而是個英國外交官,他又意外地跟乾隆年間的馬戛爾尼同名同姓。
接著,我找到了馬繼業拍的照片,覺得他長得好像不是很像一般的英國人,再去找一下資料就知道他是英國+太平天國的混血兒。
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什麼要跑去新疆工作呢?
至此,我開始了另一段大概半年左右的旅程。
一趟跟著馬繼業夫婦橫越中央歐亞的旅程,這個連載就是「絲路上的英國新娘」,那麼,馬繼業本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對於有強烈民族大義的中國讀者而言,他是大英帝國壓迫或掠奪中國的代表,一方面是因為他以非正式領事的身分,在中國境內擴張領事裁判權,處處介入英國僑民在中國的活動,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經手大批的中國文物出口中國,尤其斯坦因的「敦煌盜寶」跟他有最直接的關係。
還有一部分,就是他有中國血統、能說中國話,也一直裝得與中國友好,然而他的作為仍在推動著英國勢力的擴張。從這個角度看來,馬繼業是個帝國主義的爪牙、甚至可說是個陰險深沉的間諜。
在中國、俄國或者日本的記錄或研究裡,他就像一隻巨大的蜘蛛精,以喀什為巢穴拓展勢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嚴密地監視著新疆的各種動靜。
但是,這是「真實」的馬繼業嗎?正確地說,這就是馬繼業的「全貌」嗎?讓我們從他年輕時說起吧。
馬繼業的母親是太平天國的遺屬,在太平天國末年的戰亂中,與外國傭兵隊「常勝軍」的軍醫馬格 里(Halliday Macartney, 1833-1906)成婚,生下了馬繼業與其他三個孩子。馬繼業在南京出生、長大,10 歲左右,因為馬格里被選派為中國駐倫敦大使館的參贊,所以他跟著父親回到英國。
隨後,馬繼業被送往知名的寄宿學校杜維齊學院(Dulwich College),讀完中學之後,又去歷史悠久、在英法百年戰爭期間(1337-1453)就存在法國卡昂大學讀書。
同時,因為他父親馬格里一直是清帝國的官員(三品候補道銜任三等參贊),他也一直在用非正規的方式學習中國的一切,包括中國官場中的一切禮儀,從他很年輕的時候開始,中國的一切就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能說中文,也能閱讀中國的典籍,在現存的文獻中,我們仍能讀到他在 1903 年於英國休假時所寫的一篇研究札記,很精確地翻譯、解說了漢書中關於西域的記載,這麼看來感覺他似乎更適合做學者,而不是外交官。
雖然馬繼業在成長過程中,對自己的中國血統絕口不提,但就像當時所有子承父業的英國少年一樣, 1888 年,他從大學畢業之後,步上了父親的後塵,卻在首次求職時就失敗,家裡蹲了兩年之後,不得不離開英國本土,到英屬印度政府下屬的緬甸委員會擔任中文翻譯。
他才剛到印度不久,正要開始他的工作,隨即被調離原本的位置,被派往錫金遠征軍擔任中文翻譯。錫金是喜瑪拉雅山南邊的一個城邦,在十九世紀初就被東印度公司屢屢入侵,所謂錫金遠征,其實就是英國從錫金入侵西藏,是意圖將勢力擴展到喜瑪拉雅山以北的戰爭,而清帝國當然非常不高興。於是,這個 20 歲青年的第一份工作,就面對他的父國(英國)與母國(中國)在利益上發生衝突。
馬繼業在錫金的表現應該不錯,隔年,英國因為帕米爾國界問題,找來知名的探險家與軍人榮赫鵬,要他深入帕米爾高原進行調查、並前往新疆代表英屬印度政府與清帝國的官員溝通時,整個行動勢必需要一個中文翻譯,於是,年輕的馬繼業就這樣被選入了探險隊,被榮赫鵬一起帶進了帕米爾高原。
1889 年,榮赫鵬 27 歲、馬繼業 23 歲,他們的年紀雖然相去不遠,但成長背景卻截然不同。榮赫鵬出身軍事與探險世家,他年少從軍,在 25 歲左右就完成了中國東北的探險,接著挑戰中亞,從此成名,在他往後的人生中,就在大英帝國的各地跑來跑去。
榮赫鵬與馬繼業都不是「傳統」的英國人,個性也很不一樣,榮赫鵬熱情、自信而果決,但他遇到異文化時似乎缺乏耐心,因此,他倚賴馬繼業的水磨功夫去幫忙處理這些瑣碎惱人的細節。1889-1891 年的合作中,他們產生了深厚的友情,他們先在帕米爾高原沿線勘查、拜訪了一年,擬定最符合英國利益的國界線、確定國界佔領時必須要考慮的歷史與民族因素。隨後,他們在 1890 年進入喀什噶爾,當地的官員把他們打發到秦尼巴赫,自此,就開始了馬繼業長達 28 年的外派人生。
在喀什噶爾的漫長歲月中,馬繼業似乎很懷念榮赫鵬與帕米爾冒險的日子,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說起那些故事。當時,他們年輕無畏,雖在外交的衝突前線,一天卻見不到多少人,也暫時不需要擔心外交場上的鬼蜮伎倆。他們帶著經緯儀與天文觀測的儀器,在高原沿線上上下下地偵測海拔、測繪地圖,收工之後,就躲進當地遊牧民的帳棚裡玩跳棋。
榮赫鵬與馬繼業初到喀什噶爾時,俄國人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一開始顯示得極為友好,但當另一位有點白目的英國軍官出現時,俄國領事就大抓狂了。這位軍官是趁休假從印度出發到帕米爾挑戰極限、結果挑戰失敗還把錢都丟了,只好跑到喀什噶爾來求助,但俄國領事認為這是英國人試圖擴張的警訊,於是斷絕了友好關係。
榮赫鵬在帕米爾與新疆的工作已經暫告一段落,理論上,他應該把馬繼業跟那個白目軍官一起帶回印度,但他寫信告訴印度政府,他認為應該把馬繼業留在喀什噶爾代表英國與俄國、中國周旋。而印度政府並不覺得放一顆棋子在新疆有什麼不好,於是允許了。大約在 1891 年中,榮赫鵬離開喀什噶爾,把馬繼業丟在新疆。
可能是從父親那邊知道了太多中國與其他國家交涉的事情,導致年輕的馬繼業曾經一度認為北京的清帝國政府會為了邊界問題與俄國開戰。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越來越明白,新疆的問題很可能根本傳不到北京,在北京的總理衙門或者倫敦的大使館裡的那套遊戲規則,在新疆未必適用。
從英國人的觀察來說,新疆的官員並不是都不好,但他們的宦途只有四個字可以概括:細水長流,這些官員最多只會把稅收到 25%,這個稅額比新疆曾經興起的統治者都低,所以新疆的異民族不會因為活不下去而反抗。官員把異民族的事務,交給地方耆老去處理,希望求穩定地渡過這些任期,從其他的方面獲得一些好處。
國界問題對於新疆的官員們來說,是個危險而頭痛的問題,這牽涉著中英俄三國的政治軍事勢力,也牽涉了地方貿易的直接利益,維持現狀是個相對最有利的狀態。而英國對帕米爾與新疆的期待,僅只於守住俄國不要南下,但是具體應當如何實行,沒人能夠給予明確的指示。
馬繼業被賦予了一個可大可小的責任,他的上司讓他自主管理,但既不可能保障他的安全,也不可能給予他實質的外交權力,唯一的承諾是會給付適當的薪水。大約有 20 年的時間,他的身分只是個模模糊糊的「事務助理」,他曾經提出申請,希望被放在英國外交部的正式官員名單,但是被拒絕了,因為他一旦被放進正式的官僚體系,他就可能被調動到其他地方,而英國沒有合適的人選來取代他的角色。
就在這撲朔迷離的狀態下,馬繼業開始了他的外交生涯。他並沒有受過完整的外交與軍事訓練,他的做法是根據著現實情況來調整,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十分曖昧,沒有任何外交與法律的憑據可以讓他在中國境內處理事務,與其說是外交官,他更像是個密探。
俗話說「知識就是力量」,在外交或軍事前線,情報就是力量,比情報更重要的,是判讀情報的能力,馬繼業在新疆舖設了綿密的情報組織,也意圖透過中國的官員控制新疆。中國的官員中,或許只有民國時代的新疆督軍楊增新真正意識到他的危險。而同在一城中的俄國總領事,也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試圖透過假消息甚至是盜賊去影響馬繼業的決斷,希望他一步行差踏錯,可以找到把柄透過外交體系將馬繼業趕出新疆。
在喀什的前 13 年,馬繼業一直被英國外交部當成可有可無的馬前卒,英俄真正的戰場在阿富汗與高加索、克里米亞,為了不刺激局勢,馬繼業一直是整體外交戰略中最不被考慮的人。
這其實是外交場上很常見的鬥爭,從俄國的角度,並不存在道德上的考量,因為馬繼業的存在,確實造成了俄國在擴張上的阻礙。從清帝國的角度,馬繼業試圖將治外法權延伸到新疆的英國僑民身上,讓英國僑民(包含印度與緬甸籍)在清帝國中不受大清律的控制,這又顯示了清帝國的軟弱。而清英俄三國對於國界的爭議,始終爭論不休,任何一方在邊界的動靜,都會引起其他兩方的關注。
馬繼業的生存,倚賴無以倫比的隱忍與耐心,在這些年歲裡,他在喀什周圍的城與鄉鎮中,布置了一群眼線,江湖人稱「Aksakal」,意思是「白鬍子」,這些蹲坐在市集中的老人們,告訴他喀什裡的大小事情,只要一有外人出現,消息就會傳回秦尼巴赫,而後變成馬繼業報告或秘電的一部分。他可以說多國語言、卻又是那麼安靜的人,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他心中藏了多少秘密,而外交部檔案中鉅細靡遺的觀察,可能僅只是一小部分的線索而已。
凱薩琳的回憶錄中說,他在未婚時養了好些猛獸,直到婚後,猛獸才逐漸被家貓家狗取代,我總覺得,這個變化似乎隱隱暗示著他心境的變化。扣除掉返國休假的時間,這種高強度的工作,應該維持了 20 年以上,是個正常人都會瘋掉,但馬繼業還是撐下來了,意志之堅強,可見一斑。
除此之外,他靠著對中國官場的理解而在漢人官員中遊走。在當時的歐洲人裡,大部分的人都視磕頭為一種卑微野蠻的禮俗,但馬繼業非常明白中國人多麼看重磕頭這件事。他的妻子凱薩琳就曾經目睹,當非常照顧他的喀什噶爾道台去世時,馬繼業按著中國的風俗弄了路祭,在喪家一路來到路祭棚前,磕頭跪拜時,馬繼業毫不猶豫地磕頭還禮,即便他身上的英國禮服完全不適合,弄得非常尷尬。
有趣的是,一百多年前,他的祖先正是因為不願意向乾隆皇帝跪拜,鬧出了禮儀之爭,雙方不歡而散,以致於清英兩國錯失了交流的機會。而他的跪拜,成了他打入中國官場的入門磚。
他做到了當時所有英國與俄國外交官作不到的事,外交場上,只有利益與競逐,若要用民族認同之類的問題去框架馬繼業的作為,那就完全搞錯了,在喀什的馬繼業並不具有英國在其他地方的外交優勢,他其實只是個外交體系的小螺絲釘,但是一旦他離開了喀什,俄國的勢力將全面控制中亞,中國所謂的「新疆」也會成為俄國的屬地。
當印度總督與印度事務大臣都告訴英國外交部,喀什勢必將屬於俄國、他們能做的只是守住山區的防線時,馬繼業仍努力地阻止俄國的擴張,他與俄國總領事彼得羅夫斯基纏鬥了整整十二年,熬到對方年邁力衰、不得不從喀什退休。
而後他又等了幾年,1907 年,才因為英俄合約簽訂,兩國結束長達數十年的競逐,他才真正等到了遲來了 15 年的領事職位。1911 年,喀什噶爾領事館升格成總領事館,馬繼業也成為第一位喀什總領事,兩年後,他受封為爵士,並得到了一枚印度帝國二等爵級勳章,這就是他人生中最高的榮譽。
在後來的幾年中,有人說他手眼通天、喊水可結凍,但是,與他同梯的列強領事中,沒有一個人跟他一樣在喀什老老實實地蹲了這麼多年,在他之後的 40 年間,喀什換了 13 名領事,所以,也沒有人能再取得像他那樣根深蒂固的力量,他之所以在英國的外交體系中擁有對帕米爾事務的話語權,完全來自他個人的努力。
馬繼業也是近代中國史的見證者,他眼見著同治中興時的湘軍將士老去,見證了中國長達兩千年的帝制走向終結,也見證著民國政府的崛起。1918 年,他在喀什留下一個漂亮的總領事館與毫無疑問的總領事職權,隨後英國派來了他已經申請了 28 年的駐衛隊,而他如當年單身赴任一般,隻身離開秦尼巴赫,永遠離開了中國,再也沒有回頭。
以他的資歷,如果想要在外交圈繼續奮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隨即申請退休,再也沒有擔任任何公職。
我想他是受夠了。
馬繼業退休之後,開始參加皇家中亞研究學會、皇家地理學會等學術團體的活動,也發表了幾篇論文,算是滿活躍的會員,也就他的經驗提供了許多非常有用的建議。
晚年,他落腳在英法之間的澤西島上,這裡的氣候溫暖宜人、海水碧藍,是著名的度假勝地,對於在世上最遠離海洋的地方待了 28 年的馬繼業而言,或許是個很好的地方。他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1931 年,當凱薩琳出版了《英國夫人在中國突厥斯坦》一書,成為歐亞探險史學者必讀的名著時,馬繼業仍緘默不語。
但是,當我仔細閱讀《英國夫人》一書時,卻覺得馬繼業的影子無所不在,以他的謹慎與凱薩琳對他的倚賴,這本書的第一個讀者,肯定是他,也或許是因為這個關係,這本書幾乎抹去了所有外交場上的角力。秦尼巴赫的雇員們成為凱薩琳筆下忠心、溫和的幫手,但是在英國的外交檔案中,這些人多少都具備了間諜的角色。
所有的歷史,都可能是人類選擇性留下的記憶,《英國夫人》一書,與其說是凱薩琳的回憶錄,不如說是她與馬繼業一起留下的記錄,他們想留給世界的,不 是一個充滿暗殺陰謀與詭計的喀什噶爾,而是他們再也回不去的家園。
如果從這個角度觀察《英國夫人》,就不難理解為何在這本書的筆調如此爽朗正面。
馬繼業在喀什的日子,用盡了一切的努力,檯面下的陰謀、檯面上的談判,甚至動用了所有不被他的同胞認可的方式,想盡辦法去爭取自己國家的利益,我相信有很多犧牲與交換是見不得光的。
他也得到了爵士的封號,在政治上,他絕對有說嘴的本錢,但是,他希望留下的身影,僅只是秦尼巴赫燦爛的陽光、明媚的花園中,一個沉默得略顯笨拙的丈夫,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歐洲來的人們。
在芬蘭的一個檔案櫃裡,藏著這張照片(連結由此去),馬繼業是這張照片中,唯一沒有眨眼也沒有分神的人,就像他在新疆的角色一樣堅定不移。
二戰期間,德國佔領了澤西島,73 歲的馬繼業是這座島上極少數擁有爵位、又曾是外交官的人,被抓去德國的威脅一直縈繞不去,他不得不再次重出江湖,拿出當年在喀什的手段與敵周旋,然而長年的病痛在這五年間拖垮了他的身體,1945 年,在德國投降前幾天,馬繼業在澤西島去世。隨後,凱薩琳與女兒希薇亞搬回英國本土,五年後,希薇亞去世,隔年,凱薩琳辭世。
馬繼業夫妻的兩個兒子倒是很長壽,但是,據柏蘭家族的後裔告訴我,馬繼業夫妻似乎沒有直系的後裔,所以我覺得我應該有必要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
「絲路上的英國新娘」這個連載,絕對不是馬繼業的「全貌」、僅只是馬繼業夫妻希望留在世上的模樣,讀者完全有資格從各種不同的觀點評價或理解這個人物。即使是帶著民族大義式的敘述,也不能說沒有道理,自始至終,馬繼業都是一個帝國時代的人物,他的所作所為終究為了他本國的利益,並不是英雄或者聖人,也不只是《英國夫人》書中那個溫和、平靜而善良的丈夫。
不過,我們與馬繼業,隔著 100 年的時光與 4,000公里的距離,在臺灣的我們,或許可以從更持平的角度,理解在那片熾熱大地上的掙扎。
這個連載,從凱薩琳的角度切入,一方面是能力有限,我既不做中國近代史的研究、也無法深入理解外交檔案,純粹是從內亞研究的學術史切進來的外行,從這角度寫故事可以藏拙。另一方面,我很喜歡凱薩琳的書,我希望讀者能跟我一樣,一起從她的眼睛看見十九世紀的內陸歐亞。
之所以這麼囉嗦寫了一篇幾千字長的文章告訴各位整個研究的脈絡,目的無他,就是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讀者可以理解,在故事網站刊登的每一則故事,都是作者長達數個月、或者數年的成果。
培育一個可以流暢寫作的作者,需要更長的時間。此外,光是要寫出一篇可以讓大家順利讀完的故事,還需要有更多時間讀書、作研究、學語言,我想許多故事的作者們也都跟我一樣,拼死拼活只是為了讓臺灣可以多一個好的平台、有更多好的故事。
臺灣不是沒有故事、不是沒有能寫的人、不是沒有願意讀的人,缺的是打破現狀的勇氣與決心,因為缺乏勇氣,我們明知道很多事很重要、也值得作,卻總是習慣把夢想變成低調的自嘲才敢說出來,這其實滿可悲的。
所以,這個連載不只是英國新娘為愛狂奔的故事,更是寫給所有獨立奮戰、不為人所知又不被體系認可或支持的人。
100 年前,有一個摩羯座的魯蛇,在所有人都唱衰的情況下,用 28 年的時間,用盡一切努力,在僵化的政府制度外,建立了他自己的體系,向三個大帝國證明了他不可磨滅的價值。
一百年後,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的墓碑,就只有秦尼巴赫外面一塊很陽春的板子上寫著他的名字。
此外,沒有任何東西紀念他,但是,當你讀完了這些故事,他就會一直活著。
I would like to thank Mr. Whimbrel, a friend of Macartney family, for generously offering his image and information. 本文中關於馬繼業家族的墓石照片與相關訊息,由其家族友人 Whimbrel 先生提供,特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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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 Macartney, Lady Catherine (1986), An English Lady In Chinese Turkestan. Oxford: Oxford Paperbacks. 中譯版,凱薩琳‧馬噶特尼,王衛平、崔延虎譯,《外交官夫人的回憶》,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
- Nightingale, Pamela & Skrine,C.P.(2013) , Macartney at Kashgar: New Light on British, Chinese and Russian Activities in Sinkiang, 1890-1918. London: Routledge.
- Boulger, Demetrius C. (2011), The Life of Sir Halliday Macartney, K.C.M.G.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黃宇和,《孫逸仙倫敦蒙難真相:從未披露的史實》,台北:聯經,1998。
- Imre Galambos, “An English boy in Chinese Turkestan: The story of Orlando Hobbs.” Studia Orientalia Slovaca 10.1 (2011): 81-98.
- James McCarthy(2014), The Diplomat of Kashgar: A Very Special Agent. The Life of Sir George Macartney, 18 January 1867-19 May 1945. Hong Kong: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
- 賀衛方,《石河子札記》,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