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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煲小說.褒小說】無聲之聲:讀伍綺詩《無聲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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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華裔作家伍綺詩《無聲告白》(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環繞以1977年一美國華裔家庭的悲劇為中心,繼承有白人母親容貌而無亞裔父親特色,由此備受寵愛期待的掌上明珠其死亡為開端,揭開此一家族序列網絡下埋藏的各式矛盾衝突。簡鍊文字托負著愛恨死亡的沈重悲劇,堪為一絕。下文將針對該書進行剖析。 一、華裔教育的悲歌與原生家庭的爆破扭轉: 本書可說是華裔教育悲歌與企圖扭轉原生家庭傷痛悲劇卻反而造就另一場不幸的代表。因此一家庭的特殊背景—華裔父親與白人母親,出生為美國校園移民長工之子的父親,飽受自卑與格格不入之苦,而力求上進亟欲改善自身命運的作為更加遽了種族與同儕間的霸凌鴻溝;母親長年不得「家政婦女王」祖母的認同,事業心旺盛想擔當醫生的夢想,卻因懷孕中斷學業,最終難以為繼,並因婚姻被迫斬卻與自己親生母親的所有連結。 此對夫妻締結新婚的同時,不僅背負著原生家庭裡未解的創傷困惑與痛,還有對自己人生的失落,故而唯一承繼著完美白人面貌卻毫無亞裔影子的女兒茱莉亞,便成了他們付諸夢想的寄託—導致她成長的每一片段,都在為成就為醫學高材生(母親未竟的人生)與風雲人物(父親總被排擠在外的痛)做準備。茱莉亞沒有機會選擇,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與探索內在的各項自由,她於是拚了命地去壓抑自己,以圓滿父母的遺憾,直到意外發生。她始終沒有機會說出口,只好讓浮出湖面的屍體,為她做出最後且無聲的告白。 綜觀茱莉亞飽受分數與志願選填所苦的成長史,宛若華裔家族中最熟悉不過的虎爸虎媽與受控的羊子悲歌,承載起圓滿上代未竟遺憾重責的孩子,雖然企圖以各式努力來扭轉過往父母無法達成的願望,但卻不幸地像被命運詛咒般地,以另種看似突破實則大同小異的悲劇模式(學業被迫中斷、被孤立、不被雙親認同)結束人生,結束生命。 這被歸結為自殺的意外,嘎然而止的稚嫩生命,僅於死亡為自己不由自主的人生成長做出無聲的控訴告白,力量是向內朝自己施加,若是朝外,朝向壓力處,可能便將是另一則反社會殺人或弒父母案,如2010年11月加國華裔女性弒母案。加拿大安略省萬錦市(Markham)的珍妮佛,長期背負移民華裔虎爸虎媽嚴厲要求,以作為炫耀本錢,生活日常除成績取向外無其他可能,並常因此遭任意虐待,身心俱疲的她無力負荷期待,曾嘗試以一個個包裝謊言換取求生,然而無意中被揭露的真相再度被施予高壓虐行,最終引發她買兇反撲的悲劇。 這種無由真實表達並發展出真正自我,而只能屈從父母意願期望作為圓滿遺憾工具的孩子,最終失去理解自我的能力,而在迷失混亂中瘋狂崩潰。此例絕佳代表便是艾曼紐.卡黑爾(Emmanuel Carrere)改編真人實事小說的《敵人》。 自稱於日內瓦國際衛生組織擔任研究人員的尚.克羅德.侯蒙「醫師」(Jean Claude Romand),多年來其「模範父親/兒子/社會菁英」的形象深植人心,可是誰又能料到他不過是個醫學院二年級下學期缺席考試後便中斷求學的輟學生,所謂的上班出差也不過是至多處的咖啡館旅館或林地消磨時光,而濫用親友信任將寄託的財務基金全為己用,直至有人欲取資金自用並且金源告罄時,為維持層層疊疊掩蓋住的真相,他於是走上了弒父母殺妻女,縱火自焚未死而被判刑的終局。(延伸閱讀:中興大學外文系教授張亞麗〈騙子的心靈迷宮—小說《對手》映照出騙徒歐曼的內心世界〉) 二、愛是接納,愛是犧牲:個人特質與家族的關係 《無聲告白》的核心家族成員其實有三名子女,納森哥、茱莉亞與漢娜妹,但茱莉亞獨占鼇頭並承接了所有壓力期望源的原因,便在於其個人特質的顯現上,俱有父母認同期待可扭轉過去創傷可能的特徵—渾然天成白人面孔(不會如父親亞裔面貌被排斥)與大女兒身份(重現母親夢想)。 於是成績優異喜歡天文物理的納森哥總是被忽略不被重視,即便後來進了哈佛亦如是,而最小的妹妹漢娜兒在家族脈絡中,更顯微乎其微,幾乎是個隱形人的存在,除了雙親的冷漠疏離,手足間的年齡隔閡又失去了如納森與茱莉亞可相互扶持的機會,於是漢娜妹只能撿拾著殘愛棄物,私取兄姐個人物,或在桌下沈默。只因後兩者不具有雙親渴求的那般「純粹」白人面孔。這樣的不認同、疏離與忽略,幾乎是祖父母與父母那代鴻溝的再現,而其中的關鍵,便在於個人的特質可能影響至家族成員的接納與眼光。 這讓我想到了深雪的《邪惡家族》,雖然乍讀下滿佈在美華裔家族脈絡創傷而彼此承繼爆破的《無聲告白》,與華麗出場,西式人名充斥的食人謀殺劇有所差異,然而檢視二書中心旨趣,卻大同小異的的指向「個人特質將成就為家族脈絡關係下的關鍵。」 《邪惡家族》故事非常有趣,講述虐待狂首富與食人魔豔妻,撫養絕美編劇女兒的變態家族故事,全書分兩部,「愛是接納」(Love is acceptance)、「愛是犧牲」(Love is sacrifice)(書中以原文示,各人名亦為英文名),以模仿並致敬女兒劇場表演的謀殺案解謎為第一部重心,其次第二部才推演至父母雙親背景緣起與各式殺人犯案的解謎,兩部一氣呵成相互呼應,既講愛也講家族。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女兒與雙親雖無真正血緣牽絆,卻因其個人特質—變態殺人食人養人等習性嗜好,及絕代無雙的美貌,正與此家族「變態」味相投而被接納認同(好可怕的變態美少女);另一位名字樣貌彷彿暗示著雨果 (Victor Hugo)《鐘樓怪人》主角的Hugo就沒這麼幸運,從小因母親的緣故,陰錯陽差下被毀損面貌,由此而在各種關係脈絡中被排擠拋棄甚至被至親謀殺未遂,渴求被認同與接納的他,一步步地以藝術型謀殺去向此變態家族致敬,渴望被接納。但顯而易見的是,縱然再多作為獲取了此一家族的讚賞,他的外貌最終成為他有始有終被拒之門外的關鍵,含淚而亡。 而歸屬家族糾葛溯源的第二部,談的更多的是「愛的本質與犧牲」。到底是何因素,決定了可為愛奮不顧身,甚至犧牲自我肉體以供食,卻對他人殘虐暴厲,不加以任何同情的冷漠殘酷。愛的施受與差別待遇的關鍵啟動因子,便在於個性特質上的氣味相同、默契一致(變態的靠近變態,正常的喜歡正常的),不過在此之前,外貌的絕美無敵,更是基本門檻。 故《無聲告白》與《邪惡家族》兩書基調與寫作方式雖不同,然而字裡行間浮現家族關係脈絡中的差別愛、差別待遇,源於個人特質乃影響家族態度的關鍵,卻有志一同,殊途同歸。 三、不存在的女兒 小說內文起始第一句:「莉蒂亞死了,但他們還不知道」,以已經「不存在的女兒」作為揭開家族各式衝突爆破的序幕,與此類同者,尚可參照金.愛德華茲(Kim Edwards)《不存在的女兒》(The Memory Keeper’s Daughter)。 《不存在的女兒》講述一對彼此深愛的夫妻卻最終走向崩毀陌路的傷心故事。醫師丈夫出於保護妻子的善意,將初生雙胞胎中的唐氏症女兒送走謊稱早夭,以免去從小看著家族母親為病弱傷殘妹妹傷心難過的事件重演,希冀給予妻子快樂完善的未來,不料各式防範真相揭露的舉措,卻使得妻子因自責無法好好的與「早夭」女兒告別,而陷入永久的空虛憂鬱與沮喪裡。明瞭犯錯卻害怕失去妻子的他,只好一瞞再瞞,獨自背負著秘密內疚與同樣失去女兒的傷心丈夫,於是心裡築起了一道高牆,疏離而冷漠,誰也不讓進。 妻子在失落的混亂中,察覺了丈夫有意無意的迴避距離,被隔絕在外無法靠近的她,一個人感到又害怕又孤單,陷入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或應該如何作才能打破僵局的鬼打牆。最終兩人皆於恐懼與疲憊下選擇逃避—丈夫埋首工作與攝影,而妻子只好沈溺於外遇求取慰藉,以免去正視兩人間橫亙的疏離與沈默,不停將兩人向外推去的拉力。縱然兩人彼此相愛,卻始終無法再靠近,因為想要解決的問題,一方選擇沈默,而另一方則在未解的困惑中被隔離出去,最終造成了悲劇。 而因個人特質(非唐氏症)所以被遺留下的雙胞胎兒子,被父母彼此「視而不見」(怕想起另一個早夭妹妹痛苦)的尷尬中成長,無法享有專注而自然的愛,於是他只好選擇一次次的叛逆一次次的闖禍來博取注意,用音樂的喧鬧去填補家中經年累月可怕的靜寂、沈默與疏離。 醫師父親成長家庭窮困,妹妹多病體弱總惹得家人心傷,亟欲改善如斯命運,於是他全天救治工作,試圖想營造一種完美無虞的環境:將可能活不過十六歲的唐氏症女兒送走,極力反對天才兒子的音樂志向,逼其向醫學之路靠攏,此些舉措遂了過往無法拯救妹妹的悲傷、避免親愛之人將受此影響心緒的傷痛可能,以及兒子可能因音樂發展而陷落祖父母窮困潦倒、難以維生的窘境。但這些企圖扭轉原生家庭的悲劇,卻反而造就另外更多的不幸、衝突、憤怒與悲傷的引雷。 《無聲告白》與《不存在的女兒》,同以「不存在的女兒」,書寫出家庭關係脈絡中的各式為難,原生家庭的創傷、匱乏與不完美,卻命運式的被代代傳遞,滋生出更多新的問題,而使本來想解決根本問題的家庭,一同陷落更多的不知所措裡。不過後者其實更關注愛情或是婚姻經營裡,善意舉措與害怕失去對方的恐懼,如何因處置方式的差異(沈默隱瞞與壓抑VS.困惑被隔離的不安而憤怒),而使二人漸行漸遠。 在前的《邪惡家族》或《不存在的女兒》,雖然亦企及了「個人特質影響家庭成員對待態度」的描摹,但其親子關係的組合主要乃是因各式緣由成就的「單苗」養成,而無如《無聲告白》那樣手足同時並列,於雙親差別待遇下感受到愛、競爭、恨等混亂拉扯的境況,此一特點則可另外參考茱迪.皮考特 (Jodi Picoult)《姊姊的守護者》(My Sister’s Keeper)。 四、傾斜的天平:家族手足差別待遇下的混亂掙扎 茱迪.皮考特《姊姊的守護者》如湊家苗用第一人稱敘事轉換來推進劇情的寫法,去鋪寫一位母親,為拯救患急性前骨髓性白血病女兒凱特,用醫學科技產出具有能與病重女兒基因完美匹配的安娜,於是二女兒從出生便不斷地供給己身(臍帶血、骨髓與血液等),直至13歲母親要求她捐出一顆腎臟時,她決定訴諸法律途徑,以爭取自我身體的醫療使用權,不由父母或他人決定,經由訴訟的過程去呈顯並辯證愛的真諦與差異性。令人動容。 其實茱迪.皮考特 (Jodi Picoult)寫作主題慣用充滿道德爭議事件以作為矛盾衝突的火苗,如醫療法、青少年霸凌、自殺、優生絕育或安樂死等等,寫作技法雖不花俏,但平實細膩的陳述常開展予讀者省思的空間。不過,綜觀她所有著作中,我最喜愛《姊姊守護者》,因此書於愛的辯證中,去鋪寫家庭關係因個人差異(患病、藥糧與無病的三手足)而造就差異之愛與不同發展,即便雙親每人都是希望自己做到最好,試圖做到公平。成員各人細膩心緒的轉折波動對比理性感性判斷的為難,殊為精彩。[1] 作為基因配對出產的「藥糧」安娜、飽受病痛總被手足投注憎惡眼光的凱特,健康無憂卻毫不被關注的傑西,紛紛以法律控訴、想尋死、叛逆為非作歹等各項行為變化,來應和內心想被尊重的渴求、被愛的感覺與活著的價值所在。這種家族態度而使手足關係與行為舉措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戰爭,與《無聲告白》中,被託付全數壓力期望的茱莉亞、無甚地位只好選擇把心寄託在外太空與離家出逃的哥哥納森,以及最終極的隱形小妹漢娜,沈默卻敏銳的去關注家族成員裡的迴轉崩毀,極為細膩感人。 最後,我想以應用在「心理治療」上的家族排列療法,簡單的來談論此些文本。 五、家族系統排列的能量流轉: 家族系統排列療法為歐洲心輔界或心靈成長團體裡盛行的一項療法,由德國治療大師伯特.海寧格 (Be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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