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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瞰岡田英弘的著作——《從蒙古到大清:遊牧帝國的崛起與承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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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羅盛吉(本書譯者)

有幸能翻譯到岡田英弘教授的集結作品《從蒙古到大清——遊牧帝國的崛起與承續》(日文原書名:モンゴル帝国から大清帝国へ),十分光榮!岡田教授歷史學功底與語言能力之深,各處評論已多,茲不贅述。這裡提提這本書吧。

本書的內容原本是岡田教授歷年論文的集結,但在重新編排,並加上一篇概說通盤介紹的情況下,全書內容將故事從頭說起。

先追溯到蒙古民族興起前,唐末五代時的韃靼,以及同時代的突厥別部沙陀、由突厥分出的回鶻、稍後崛起卻成為北亞霸主的契丹(遼)、以及取遼而代之的女真。簡單的開場,讓後來的主角:東蒙古本部、西蒙古衛拉特、以及滿洲,幾個雄視東亞的征服者之先世紛紛到位。

故事轉入蒙古帝國之創建。曾經是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該的盟友,一時在草原上最強盛的克烈部,以及在金國看來相當桀傲不遜,卻忠實於蒙古部的弘吉剌,後來都被整合到蒙古帝國中。前者一直在草原西部保有自己的傳承,後者則在元朝成立後積極介入帝國的政治紛爭乃至種種宮廷陰謀。在岡田教授的勾勒下,為讀者帶來怎樣的景象呢?請務必翻開本書讀一讀。

大元帝國揉合了各種不同的文化特色,兼容並蓄。岡田教授特別挑了兩項作重點檢視:一是後來影響蒙古文化至深的藏傳佛教,二是受元朝影響下的高麗。

然而,在北亞傳統政治結構的弱點下,在不斷的內部紛擾中,大規模叛亂已無力遏止,大元帝國畢竟還是走向衰頹了。元惠宗(明人稱之為元順帝)不得不棄大都而北狩。岡田教授也用了專章介紹在蒙古口傳文學占一席地的「惠宗悲歌」。

之後北元在一連串的不穩下,闇主失政,強臣迭興,板蕩之餘,舊章陵替。今存蒙文史料多半乃北元中興英主達延可汗以後,其各支子孫方才重綴口頭傳說與王名表等,再修而得的。其中的訛舛差謬無可避免。但明人卻又不是以認真的態度,而帶著輕蔑的眼光去記載蒙古事件,雖部分年月日或較精準,細節則每有缺漏,又多耳食之言。

(Source:wikipedia)
達延可汗(Source:wikipedia)

此處岡田教授充分發揮了他的優勢,一一檢視各語言史料乃至近世德、法各國學者之論述,從看似凌亂難合的各種蒙古編年史中整理出一番新景象,將北元自中微至再興的過程娓娓道來,融考證與敘事於一爐。

達延可汗之前,北元國勢既頹,昏主不競,帝統可謂不絕如縷。而達延可汗竟在巾幗英雄滿都海看中下與之結婚,更兼併討滅割據諸部,奇蹟般地中興!岡田教授整理史籍,詳述了達延可汗之業績。後來達延可汗後裔之一,綽克圖皇太子(綽克圖洪台吉),雖事功未就,敗死異鄉,而其志可憫,又以長篇磨崖詩文垂名後世。岡田教授也用了專章來介紹他。

西蒙古衛拉特諸部,向來是蒙古的好敵手,不斷挑戰著蒙古本部的權威。岡田教授剖析史料,指出衛拉特諸部的來源與過去克烈、乃蠻、巴爾虎、高昌回鶻、汪古等有關,還加上成吉思汗諸弟分封而西徙的和碩特。北元時期的衛拉特一度聲勢烜赫,雖因欠正統性而致稱霸失敗,仍雄踞一方,持續與東蒙古抗衡。

達延可汗中興元室之後,其後裔曾屢屢征伐衛拉特,而衛拉特猶倔強不屈,奮起應戰。其中岡田教授特闢專章介紹了衛拉特史詩《烏巴什皇太子(琿台吉)傳》。

衛拉特人敘述了他們的對手,蒙古貴族碩壘烏巴什不聽勸諫剛愎進兵,終亡於衛拉特人刀下之過程。當中最令人動容者在衛拉特一機智孩童,雖見俘於勍敵,猶從容應對,見害於烏巴什卻打擊了蒙古的軍心,成了衛拉特的英雄。岡田教授在介紹該史詩後仍縝密分析其中年分之錯誤並加以訂正,比對多種史料以釐清此時期衛拉特之歷史圖像,縱橫於文學與史學之間。

東亞大陸新一波的征服者,大清帝國,其成功運用滿漢文化已相當著名。岡田教授先由極寶貴卻錯簡迭出的《舊滿洲檔》(如今重新出版改稱《滿文原檔》)中考釋出一段關乎清太宗繼位的軼聞,更爬梳墳典,以具體實例指出其受蒙古文化影響的部分。此段一般史家很可能會輕輕放過,非要既熟稔蒙古口傳故事又兼通清朝史事如岡田者方能加以發揮。

其後岡田又從八旗子弟之藝曲「子弟書」中摘出兩闕,詳細描述了兼容滿、蒙、漢文化的八旗子弟對中國文化的影響。

乾隆檢閱八旗軍(Source:wikipedia)
乾隆檢閱八旗軍(Source:wikipedia)

書末結以書評兩篇。既以紀念兩位蒙古史學之優秀學者:呼德・丕凌烈(Ködege-yin Perlee)、海西希(Walther Heissig),也再針對蒙古史史料並蒙古佛教文化內涵加以補充,作全書壓箱並與近世學人相呼應。尤其海西希乃岡田之恩師,岡田自身又對當代不少研究滿蒙之學人有影響,本章實可兼供欲治當世學案者採擷。

本書中某些用語或觀點當然也有見仁見智之處。例如譯者我自己對於所謂「中國這塊殖民地」說或者「入贅說」就極不能苟同。但無論如何,岡田教授的功底,不論讀者是否同意他的論點,都還是可以欣賞他的內容。

最後說點翻譯心得。日文原書在諸多人、地名上逕以片假名表示,仔細比勘漢文史籍的人名地名乃成為翻譯重點之一。

當代標準華語中尖團合流,團音ㄍㄧ、ㄎㄧ、ㄏㄧ類與尖音ㄐㄧ(ㄗㄧ)、ㄑㄧ(ㄘㄧ)、ㄒㄧ(ㄙㄧ)類(這是《圓音正考》的原定義,不是後來訛傳的)混淆不清,對漢語音譯功能傷害極大。「普希金」、「希拉蕊」同一個「希」根本讓人不知道怎麼還原回去!(「希」該用來譯ㄏㄧ類,不該譯sh類)

另外像鼻音韻尾的混亂也是。曾經抨擊馬克思的杜「林」(Dühring,其實有「凌」字)、提倡黑人人權的馬丁路德「金恩」(King,其實有「京」字),連標準華語分野猶在者都屏棄掉了!這在藏學界尤其紊亂。又許多人梵印音譯漢竟不依原音,而依英語式訛讀!唐朝玄奘以降曾對音譯相當講究,有清亦頒定《對音字式》以規範用字。

如今網路發達,縱使譯者本身未必深通聲韻,若有人設計出音譯用字參考(最好還能分時代體系,如中古漢語、早期官話、當代華語等),其實要做好亦非難事。然而譯者我本身功力有限,目前也只能寄望將來了。

本文摘自商務出版之《從蒙古到大清:遊牧帝國的崛起與承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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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科書不一定都是對的」
繼承蒙古帝國的不是中國的明朝,
大清才是蒙古真正的後繼者!
  
蒙古帝國的狂飆,突破中國史與世界史的傳統分野
向我們展開一部更具包容性、更多元、更完整的全球史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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