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總督府在 1899 年,為培訓臺灣的公學校本島人師資,在臺北、臺中、臺南三地各設立一所師範學校。這三所師範學校因為辦學成效不佳,臺北、臺中師範學校於 1901 年初裁撤,在學生併入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成立師範部乙科。臺南師範學校多撐了幾年,最後也於 1904 年裁撤,學生和另外兩所師範學校一樣併入國語學校。
由於存在時間短暫,史料不足,過去我們對這三所師範學校所知甚少。
2014 年 10 月底,我在日本的大學圖書館研究時,在目錄中找到《臺灣總督府臺北師範學校一覽(第一學年)》一書。從書名來看,這似乎是大正年間國語學校改制後的史料,但館藏目錄上並沒有標明出版年月。
我抱著姑且看看的心態將這本書調閱出來,結果一翻開扉頁便看到臺北師範學校長小林鼎署期「明治 33 年 9 月」(1900 年 9 月)的序文,這才驚覺眼前的《學校一覽》是關於 1899 年成立的第一代臺北師範學校最詳細的一手史料,可能也是世上僅存的孤本。
根據本書,我們知道臺北師範學校有 11 位職員,校長小林鼎以下有 2 位教授,4 位助教授(2 位兼任舍監),2 位教諭,1 位書記,以及唯一的臺籍囑託,出身臺北三重埔的貢生李種玉。校長小林鼎是兵庫縣人,1889年畢業於高等師範學校,來臺前曾任埼玉與兵庫師範學校教諭,在埼玉師範任職時期,出任國語學校校長的町田則文是該校校長。
在本書編纂的時間點,臺北師範學校已有兩個學年的學生共 75 人(不含退學生),其中二年級生 33 人,一年級生 42 人,年齡介於 14 歲到 30 歲,平均 18 歲,超過 1/5 已婚。
臺北師範學校的招生並不容易,甚至必須進行二次、三次招生來補足缺額,入學條件則只要就讀公學校 3 年即可。令日本教師頗為疑惑的是,臺灣人雖然有尊師重道的傳統,許多學生卻以畢業後成為官吏為期待,而非以教師為目標。
這些學生最後因為臺北師範學校裁撤而沒有畢業,部分學生繼續就讀國語學校師範部乙科。最後 1899 年入學的臺北師範學校的學生中有 22 人於 1902 年畢業,1900 年入學者則有 13 位於 1903 年畢業。這些畢業生中,以日後留學明治大學,活躍於臺灣民權運動的律師蔡式穀,以及畢業後於國語學校教授臺語,著有《臺語大成》的劉克明最為知名。學生出身地都在臺灣北部(新竹以北及宜蘭),第一屆學生將近 2/3 出身臺北,第二屆的分佈則較為平均。
臺北師範學校於 1899 年 7 月設立之初,先借用大稻埕公學校(今臺北市永樂國小與太平國小前身)的校舍上課,並以該校作為供師範生實習的代用附屬學校。同年 9 月向秀才出身的大稻埕區長葉為圭借用大稻埕日新街的房屋作為臨時校舍, 10 月開始正式上課,12 月又遷回大稻埕公學校。
專屬於師範學校的磚造平房校舍於 1900 年 3 月落成啟用,內有教室與宿舍,其中宿舍分為 2 間自習室與 3 間寢室,區隔讀書與睡眠的場所為當時日本師範教育的慣例。宿舍中禁止高聲朗讀與聊天,但臺灣學生在自習時一開始還是像在書房一樣高聲朗讀背誦,經過數月的「矯正」後才習慣默讀。
不過在日本教師的眼中,臺灣學生的學力不高,連漢文的程度也得不到日本教師的讚許,在《學校一覽》 中有許多批評。這些批評雖然充滿了殖民者的偏見,但也側寫了臺灣人在現代學校中接觸西化文明知識的初次經驗。
在訓育方面,《學校一覽》也詳細記載了 1899 年 10 月到 1900 年 7 月的學生違規次數,其中未經許可外出與歸省是最常見的違規行為,但整體來說違規次數逐月遞減,顯示臺灣學生逐漸被現代性的教育機構所規訓的過程。
除了教室之中的學習,第一學年的 10 個月中臺北師範學校也進行了 5 次修學旅行,足跡遍及新竹以北的縱貫線、大屯山、屈尺、新店安坑等地,拓展了學生的眼界。其中 1900 年 2 月 6 日登大屯山觀察積雪,見證了《淡水廳志》中淡北內八景之一的「屯山積雪」。
這本長達 113 頁的《學校一覽》對臺灣的殖民地教育史而言是相當珍貴的史料,但在此限於篇幅,僅能簡略介紹這份難得一見的史料。更進一步的解讀,還有待教育史研究者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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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印書館出版之《台北亂走》 時光流轉,還記得十年前的台北是什麼模樣嗎? 時間帶走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 在變與不變的光景中,這個城市也許超乎想像地耐人尋味。 我在美國留學期間,幾乎每年寒暑假都回台北。長則兩個月,短則兩星期的停留期間,我就像個外來的觀光客,每天帶著相機出門走走看看,原本熟悉的事物也因此而變得新奇。 當時亂走台北的隨筆,如今變成幫助記憶的歷史紀錄。好些景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過往的回憶在時間之河裡閃閃發光。 除了具體的事物,還記下一些1990年代學生生活的大小事,宛如時空膠囊一般被保存了下來,蘊藏著等待被重新記起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