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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海之隔的距離有多遠:中日兩國的留學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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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燕 一八七二年(同治十一年),對於還不知「花旗國」為何意的中國人來說,那群孩子們的出國留洋是如此不可思議。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短短九年後,這些正在如飢似渴地學習西方文化的學子,就在保守勢力一片「離經叛道」的指責聲中黯然回國。他們就是中國最早的官派留學生──「留美幼童」。 此時,在一海之隔的日本,則是另一番景象。當時,正處在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執行的是一條文明開化政策,引進西歐的近代思想,開展啟蒙運動。同樣是在一八七二年,日本頒布教育改革法令《學制令》,建立了完整的近代教育制度,並加緊大量派遣留學生出洋學習。就在前一年,根據新學制選拔出來的士族子弟五十九人,就和以岩倉具視為首的日本赴歐美考察團一起,乘「美利堅」號(America)輪船從橫濱出航,踏上了留學之路。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還有五名女留學生,包括當時年僅七歲的津田梅子,她是所有留學生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同樣是官派留學,同樣是幼童,但是,他們的結局卻大相徑庭。 ※為圓一個夢 出洋留學,這在今天來說已經是太普通的事。通過考托福(TOEFL)、考GRE或是申請公費資助的方式邁出國門,早已成為許多當代中國年輕人的理想。 或者,我們還可以讓時光倒流五百多年──一四九六年,當波蘭人哥白尼來到義大利北部名城波隆那(Bologna)留學時,波蘭人到這座城市求學已經至少有三百年的歷史了。在哥白尼生活的時期,到義大利留學已成為波蘭很常見的現象。許多經濟上寬裕的波蘭人,都會越過阿爾卑斯山到義大利求學深造。當然,其中也有一些人是出於好奇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因而來到義大利旅行的。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而到國外去,這些留學回國人員都會像播種者一樣,將義大利學術的精髓帶回波蘭,不僅如此,還將關於外面的世界的消息帶回了波蘭。也就在這一過程中,人文主義思想一點點地蔓延。 然而,對於十九世紀七0年代的中國人來說,留學的路卻走得如此漫長和艱難。 具甘結人詹興洪,今與具甘結事:茲有子天佑,情願送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機藝回來之日,聽從中國差遣,不得在外國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此結是實。 童男詹天佑,年十二歲,身中面圓白,徽州府婺源縣人氏。曾祖文賢,祖世鸞,父興洪。 同治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詹興洪親筆畫押 這是一份簽署於一八七二年四月二十二日的「出洋自願書」,在今天看來,它更像是一份生死狀。在許多中國人甚至還不知道「花旗國」的年代,那一群小小的留學生們已經踏上異國的土地。遠離父母,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求學,而他們的生死亦交託給了大清帝國。他們就是中國最早的官派留學生。 大清國官派留學之得以實現,來自像曾國藩、李鴻章等一批官員對學習國外的渴望,更來自一個人的努力和堅持。此人名喚容閎,中國最早的留美學生。他於一八五0年(道光三十年)進入耶魯大學,並在那裡完成了學業,成為第一位畢業於耶魯大學的中國人。出洋的經歷開闊了容閎的視野,也在這位年輕人心底悄悄種下了一顆夢想的種子。多年以後,容閎曾回憶說:「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我已經初步想好了我將做什麼。我堅信下一代的中國青年應當能有機會受到我所受到過的教育,而通過西方的教育,中國或許可以再生,變得文明而強大。這一目標的實現已經為我一生事業的雄心之所在。」   一八五四年(咸豐四年)十一月,容閎學成回國。他在協助曾國藩、李鴻章等人辦洋務時,提出了「由政府選派穎秀青年,送之出洋留學」的計畫,並最終得到了他們的支持。一八七一年八月十八日(同治十年七月初三),曾國藩、李鴻章聯名向皇帝上了一道具有深遠意義的奏章,提出在滬、甬、閩、粵等地挑選幼童,經過考試選拔後,派往美國留學。 九月二十二日(陰曆八月初八),慈禧皇太后批覆:「依議。欽此。」這四個字,圓了容閎多年的夢想。 清廷的「公派留學」計畫是:訪選各省聰穎幼童,每年三十名,四年共一百二十名,分批搭船赴洋,十五年後,按年分批回國效力。在此期間,政府負責全部開銷,學成後聽候總理衙門量才使用。為此,朝廷專門成立了「總理幼童出洋肄業滬局」,還在美國同時成立「選帶幼童出洋肄業局」,以確保幼童能在美國受到良好的教育。「出洋肄業局」設委員兩人──陳蘭彬和容閎。陳蘭彬是翰林出身,他的職責是負責學生在美國期間繼續他們的中文知識的學習。而容閎的職責是照管幼童的國外教育,並為他們安置適宜的住所。 容閎後來在《西學東漸記》中曾對此回憶道:「中國教育工程至此成為一個真真切切的歷史事實,這在中國編年史上開創了一個新紀元。」 ※萬里投荒赴花旗 既是新紀元,開創之初總會有許多磨難,只是此中曲折,是當事人並不曾意料到的。 一八七一年,一所能容納一百名學生的學校──留美學生預備學校在上海成立。學生須經考試入學,各學生之學費、食宿和零用完全由政府供給。次年開始招收幼童,招生條件十分嚴格:「必須年齡在十到十五歲之間,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稟賦厚實,素質明敏者方可入選。身體羸弱及有疾者概不收錄。」 出洋留學的消息並沒有引來太多的報名者,當時,出洋如同探險,生死難料。報名的人遠不如今天這樣踴躍,招生頗為不易。據當年的留美幼童李恩富回憶,「當時幾乎沒有哪家的父母願意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一個遠得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國家,而且時間是如此之長。更主要的是,那個國家據傳說住的是一些尚未開化的野蠻人。」 內地招生不足,容閎只好到開化較早、得風氣之先的沿海一帶去招。從幼童們的籍貫來看,一百二十名幼童中,來自廣東的有八十二人,占總數的百分之六十八;在這八十二人中,有三十九人來自香山縣,而這裡正是容閎的故鄉。 第一次考試於一八七二年夏天舉行,通過者隨後即被派往美國。一八七二年八月十一日(同治十一年七月初八),三十名穿著長袍馬褂、拖著辮子的中國男孩子在上海港登上一艘郵船,遠渡重洋去美國留學。這個小留學生的隊伍由陳蘭彬率領,隨行的有兩位中文教習葉緒東、容元甫以及翻譯曾來順。容閎本人則早在一個月前先期赴美做準備工作,為學生安排接待家庭,以便他們抵達美國後能受到家庭般的關心和愛護。 孩子們就這樣一路風塵地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度。曾與這些孩子們有過同船赴美經歷的美國傳教士何天爵在他的《真正的中國佬》(The Real Chinaman)一書中這樣寫道: 按照西方當代人的眼光來判斷,僅從清朝政府選派到美國來接受教育的學童的表現上,便能令人吃驚地證明那個東方的大民族具有高度的智慧,是一個非常善於思考的民族。……我曾與那些學生中的五十一名同乘一艘客船跨越太平洋,與他們一起度過了難忘的二十五天。當時那些學生們包乘的客艙十分擁擠,條件很差。我相信,如果讓同等數量的美國青年學生也處在與他們的中國同學相同的惡劣環境之下,他們絕對不可能堅持那樣長時間的煎熬。然而中國學生不僅能夠做得到,同時還表現出相當的紳士風度。 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即將展開的生活儘管會有異地思鄉的苦澀,但更為他們敞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步都像是第一步,在這種不同於他們父兄所受教育的氛圍中,孩子們不僅努力學習著西方的知識與文化,也迅速地成長起來。 在隨後的兩年時間裡,又有三批九十名幼童遠赴美國。與第一批幼童一樣,他們很快便融入到這種新文化之中。 當一八七六年世界博覽會在美國費城舉辦時,大清國官員李圭在會場偶遇這些留美幼童。他後來在著作《環遊地球新錄》中寫道:「諸童多在會院遊覽,於千萬人中言動自如,無畏怯態。裝束若西人,而外罩短褂,仍近華式。見圭等甚親近,吐屬有外洋風派。幼小者與女師偕行,師指物與觀,頗能對答。親愛之情,幾同母子。」當李圭問他們參觀世博會對他們有何益處時,幼童回答:「集大地之物,任人觀覽,增長識見。那些新機器、好技術,可以仿行……」僅僅幾年工夫,幼童的話語間已頗顯成熟。 中國幼童在美國的學習成績也是有目共睹,他們「繪畫、地圖、演算法、人物、花木,皆有規格」,「洋文數頁,西人閱之,皆嘖嘖稱讚」。到一八八○年(光緒六年),多數小留學生已經中學畢業,許多人進入中專或其他職業學校學習,還有六十多人進入了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等美國著名學府。在這些大學的檔案館,至今還保存著他們的入學登記卡、照片和簡歷,甚至他們贈給同學的紀念冊。 歷史的情形大抵相仿。隨著時光流逝,斗轉星移,過往那些人、那些事像秋葉,標記著關於季節的訊息。也許我們很難說清楚究竟誰才是秋天的第一片落葉,但卻可以從第二片、第三片落葉中嗅到些秋天的氣息。 本書作者吳燕化身為一位攝影師,穿梭時間與空間,擷取角度、切換鏡頭、按下快門,將十八片秋葉由歷史這棵樹上靜靜飄落的瞬間記錄下來。這十八個歷史實例,前後跨越二百餘年(一六八八~一九00),從兩個男人──康熙皇帝與路易十四嘗試交流接觸,當時的中國與西方幾乎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到兩個女人──慈禧太后與維多利亞女王權傾天下,卻在世紀之交遭逢一辱一榮的不同命運,此時西風早已壓倒東風了。 本文摘自遠流出版社之《天朝墜落的18個瞬間》 更多故事: 【讀者的眼睛】「走進畫中的世界」──讀《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2016-02-11 15:13:15 1 為了抗議政府侵害人權,南韓國會議員連續演講10小時18分鐘,這是她的結論 2016-02-26 14:39:39 1 一位日本阿嬤的臺灣鄉愁──對阿里山的回憶 2014-11-22 16:10:31 1 誰與魔鬼打交道:十七世紀美洲大陸,一起女巫審判引發的風暴(2/3) 2015-03-05 16:29:08 1 來自高麗的妳—元明兩朝宮廷中的韓國妃子與她們的故事 2014-09-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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