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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的衝突與殺戮──二十世紀戰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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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 珍珠港的邏輯 日本在東南亞稱霸的唯一障礙是美國。 一方面,日本很清楚美國對戰爭沒什麼胃口,在亞洲或任何其它地方。 另方面,美國也沒什麼慾望見到日本成為中國唯一的主宰,遑論整個東亞。但是那些主導美國太平洋政策的人相信,他們無需動武,便能禁止此事發生,因為日本依賴與美國的貿易,因此容易受制於貿易的壓力。 大約有三分之一的日本進口是來自美國,包括數量極豐的棉花、廢鐵以及石油。她對美國重機具以及工具機的依賴甚至更高。即使美國人沒有在軍事上干預,他們也有能力將日本的作戰機器掐死,特別是假如他們切斷石油的外銷。 這正是何以美國外交官以及政客,如此難以預期到日本對珍珠港的攻擊。 身為一般正常會避開風險的人,他們無法想像日本人在經濟上對其不利之因素是如此嚴重時,竟會這般衝動行事,將賭注押在一場非常迅速的勝利。美國人假設在日本入侵印度支那之後,他們所加諸的部分制裁,必然會送出足夠明確的信息,來嚇阻日本人。但結果卻恰恰相反。 太平洋戰爭之路是由經濟制裁鋪設的。 一九一一年日美商業條約在一九三九年七月終止。年末時,日本(與其它交戰國)都受到羅斯福針對「飛機製造必須物質」做的「道德禁運」所影響到;這實際上是指鋁、鉬、鎳、鎢以及釩的禁運。同時之間,國務院開始對美國公司施壓,禁止出口有利於航空汽油生產的科技到日本去。 一九四○年七月的國防法案中,總統被授與權力可以對戰略商品及製造品出口做出真正的禁止。在月底,經過國務院及財政部的冗長爭執後,同意禁止出口高級廢鐵以及鋼材、航空汽油、潤滑油以及混合了四乙鉛劑的燃料。在九月二十六日這禁令擴及所有的廢鐵;兩個月之後,鐵及鋼的出口需要得到出口許可的執照。 沒人確切知道這些限制的效果會將如何。有些人,如國務院遠東事務的顧問史坦利‧洪百克說它們必然會讓日本軍方跛著腳走;其他人,如美國住東京大使約瑟夫‧格魯,則是會激怒日本軍方。兩者都不正確。 這些制裁來得太晚,無法制止日本去考慮作戰,因為日本自從在中國戰爭爆發後,已經一直在進口以及囤積來自美國的原物料。 但只有一樣經濟制裁被東京視為是戰爭發生原因,而這就是石油禁運。 這在一九四一年七月發生,之後隨著所有日本在美國的資產受到凍結:這是回應日本佔領南印度支那。從那點起,美日在太平洋的戰爭多少已經無法避免。 有一段長時間日本外務省發覺實在難以想像美國會拿起武器來對付德國、義大利及日本這勝利的組合,特別是蘇聯與那組合正處於友好的關係。 這想法一個引導性的假設是:美國公眾是強硬的孤立主義者,而日本及其盟友的勝利,必將強化、而非反轉那種情緒。軍方也不願去與美國衝突,希望日本征服歐洲在亞洲的資產時,可以在沒有促成美國干預下完成。 直到一九四一年九月日本海軍戰略專家是唯一準備思考與美國進行戰爭。然而他們發現要贏得勝利,除了在開始之初要對美國海軍做出擊倒的重擊之外,別無它法。 很方便地,美國艦隊的主要太平洋基地已經在一九四○年移到夏威夷;假如它仍在加州海岸,閃電一擊必然是不可能的。 到一九四一年四月,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相信,停泊在珍珠港的船艦可以在一番強烈猛撲之下給擊沈。這需要用到日本所有六艘航空母艦、一些潛水艇以及大約四百架裝配魚雷或是穿甲彈的飛機。 在十一月一日,鈴木貞一中將(軍需部長)在一個聯絡會議中,*向所有與會者確保從佔領區所提供的補給,將能符合日本物資上的需求。他宣布說,「假如我們進行戰爭,我們在一九四三年的物資狀況,將會遠遠更好。」 這不等於說日本的物資狀況足以去面對大英帝國、荷屬東印度以及美國的戰爭挑戰。鈴木所有的意思是:只要在戰爭開打耽誤得越久,日本的物資狀況就注定要惡化。單單海軍每一小時在待機狀態下,就會耗去四百噸的石油;在經過十八個月之後,燃料庫存將全部用磬。 因此他得到的結論是現在打,比等待來得更好。假如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三十日午夜之前沒有外交上的突破,這其中的道理便足以讓日本投入戰爭。 有些時候有人認為東京的決策者陷入某種東方非理性的宿命論,這種印象被十月十四日東條的聲明所強化:「人有些時候必須能勇敢地從清水寺的頂層跳下來」。在對美國做出宣戰的決定,以及與武士道或是日本那種特別的被圍困心態(若不是集體歇斯底里)之間,有些關連被建立起來。但在許多方面,這樣的思考在起源上比較是西方,而非東方。 在不知情下,東條是在呼應侯維格在一九一四年要德國對俄羅斯發動戰爭,以及希特勒在一九三九年對西方強權發動戰爭的辯論,甚至在時間的架構上都是類似: 從現在起〔亦即一九四三年〕兩年,我們將會沒有汽油來供軍事使用;船艦會停止移動。當我想到美國在西南太平洋防衛的加強,美國艦隊的擴大,未竟的中國事件以及等等,我見不到困難的盡頭。對苦難以及緊縮,我們可以說得久久的,但我們的人民可以忍受如此的生活多久?…假如我們坐著不動,我害怕在兩三年之後我們將成為第三流的國家。 因此當東條說到「閉上眼睛跳下去」,他是在做一個非常德國的辯論:賭上一場立即的戰爭,而不是在不久未來中,屈服於逐漸的衰亡;要立即去使用那些假如持續閒置不用,必然會使我們國家破產的軍事資產。 以最高指揮部上呈給一九四一年九月六日御前會議的政策文件來說,美國的目標是「要主宰世界」;為了這個目的美國準備「阻止我們帝國在東亞崛起以及發展。」日本處於「一個不得不的處境,在這裡我們必須訴諸最後的步驟,戰爭,來防衛自己以及確定自保」。另一選項則是「匍匐在美國人的腳下」。 日本人不是幻想家。對松岡來說,珍珠港是戰略錯估的災難極點。 他假設與德國和義大利的三方協約加上與蘇聯的中立條約的組合,必然會嚇阻美國不去抵擋日本在亞洲的擴張。「三方協約是我最嚴重的錯誤,」他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日本發動攻擊那天,告訴他的助手齋藤良衛:「我希望阻止美國參戰。我要透過聯盟來調整與蘇聯的關係。我希望和平可以維持,而日本處於一個安全的地位。反而是…現在的災難…事件皆源自於聯盟」。 戰前最後一任日本駐華盛頓大使野村吉三郎一向偏好較溫和的政策,設法回到在中國門戶開放局面,而不是冒險與美國作戰。也非所有日本高階海軍軍官都被山本的計畫說服。海軍軍令部長永野修身辯論說日本「注定會自我毀滅,而且…注定會民族滅絕」,雖然他認為這戰爭,多少有些弔詭,是符合「在戰爭中護衛國家的精神。」 在一九四一年夏天,經濟動員局提出報告,結論說在經過兩年的敵意行為後,日本的經濟資源可能不足夠來維持空軍及海軍的行動。永野早在一九四二年下半葉已經預期「局勢必然會越來越嚴重」。東條自己承認他不知道日本要如何做,假如戰爭在一九四三年繼續下去。因此並非日本的傲慢導致珍珠港,而是一種想法:認為寧可在戰爭中冒著戰敗的機率,也不要「被一無是事來折磨致死。」 或許真正的幻想家是美國人。就太平洋的軍事設施而言,美國是極易遭受攻擊,特別是菲律賓,但他們在戰前的最後幾個月對日本採取一個相當對立性的立場。英國則明顯地較為願意妥協,甚至暫時關閉滇緬公路(─大多數為崎嶇地形的七百哩公路,補給品循此可以送到中國─)來回應日本的壓力。 但因為不太容易揣度的理由,羅斯福始終一致地誇大中國在實際經濟以及未來戰略的重要性,並且低估與日本作戰的危險。他拒絕近衛的邀請,去參加在一九四一年夏天的高峰會議。國務卿柯代爾‧赫爾要日本軍隊完全撤出中國及印度支那;他不願聽到任何擱置美國對中國的援助,但這正是日本所要求的。 在十一月二十六日一個重大的紀錄中,赫爾甚至提議彼此交出在中國的治外法權,實際上這是舊開放政策的結束,並且承認國民黨政府。美國在這時期對日本的政策,曾有些道理地被比為她在冷戰時期對付蘇聯的政策。 雖然知道日本軍隊正在從印度支那前往馬來亞及泰國,美國政府似乎對日本海軍南雲忠一(第一航空艦隊長官)攻擊武力的進展不以為意,這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出發前往珍珠港。在何種程度上這是無能,以及在何種程度上這是陰謀(─準確來說,英國政府是刻意隱瞞有關日本海軍活動的情報─),仍在辯論之中。 確實也很難理解,邱吉爾如何會認為美國太平洋艦隊若被摧毀,有助於英國的目的。 美國干預亞洲的可能性,到這時候已經大到沒必要去如此粗魯地背叛兩國間橫跨大西洋的信賴,因為羅斯福已經給哈利法克斯(現在是英國駐華盛頓大使)美國會支持的明確承諾,假如戰爭發生在十二月一日。這是珍珠港事變之前六天。 離心漩渦 日本人瞭解機會充其量是一半一半,而且在一九四二年之後發動,會越來越不利。但是勝利就是勝利,而且有一度看起來好像戰爭在一九四三年之前真得會贏。在對自己最小的損失之下,艦隊司令南雲忠一的攻擊武力*在十二月七日對珍珠港大肆摧殘。 沒錯,美國的航空母艦恰好離開基地,但能摧毀或嚴重損害八艘主力艦,三艘驅逐艦以及三艘輔助艦,更不用提一百七十七架毀損到無法修復的飛機,這仍是不小的成就。日本人在軍事行動中只損失二十九架飛機以及五十五人,相較於美國軍方的三千二百九十七名陣亡。美國復仇式的回應人盡皆知;但日本心滿意足的回應則少人知曉。 文學批評家 Okuna Takao 回憶對在中國的戰爭感到矛盾的普通人,甚至譴責這是入侵行為的知識份子,他們的態度在對抗英國及美國的戰爭開始後,開始轉變…有一股滿意的感覺,認為我們終於做這件事了;我們已經把重重的一拳打在那些傲慢的強權英國及美國身上,打在那些白種的傢伙上。 當一個勝利接著一個勝利的消息傳來,憂慮退去,恐懼轉為驕傲及歡喜…所有來自落後國家有色人種對於那些來自開發國家白人的自卑感,在那一擊之中消失於無形…在我們的歷史中,我們日本人未曾對我們自己的為一種族,會如我們那時所做的一般,感受到如此的驕傲。 而這只是開場的炸射。 之後日本軍隊在太平洋及東南亞以一個巨大的離心方向展開攻勢,以令人喘不過氣的速度及成功前進。在十二月八日,日本部隊登陸馬來半島的東部,兩天之後尾隨而來的是山下奉文將軍的第二十五軍。 以西貢為基地的海軍飛機,在馬來亞之外擊潰英國海軍武力,炸沈威爾斯王子號以及驅敵號。飯田祥二郎中將的第十五軍急攻取下克拉地峽,進入緬甸核心,擊敗裝備更好、但較缺乏機動的英軍。英屬婆羅洲在十二月十六日被入侵;一個月又三天後投降。香港一萬兩千名的駐軍在日本於十二月十八日登陸後,只堅守一週,在聖誕節投降。 在此同時第二十五軍經過馬來半島,前往新加坡,利用腳踏車加速通過保養良好的農場道路。在二月十五日,亞瑟‧波希佛中將以及他的一萬六千名英軍、一萬四千名的澳大利亞軍以及三萬兩千名印度軍投降,完全不知他們三萬名敵人陷於疲憊、同時也幾乎彈盡糧絕的狀況。這比一九四○年五月敦克爾克之役,更是羞辱,但羞辱還會來的更多。 仰光在三月淪陷,儘管中國努力協助緬甸被包圍的英國、印度防守者;曼德勒在五月一日淪陷,加上在孟加拉灣的安達曼群島。如亨利‧保諾爾將軍承認說,英國被「更好的士兵…更好的領導、更好的智慧以及更好的戰鬥打敗。」 相同之事發生在美國人身上。 十二月八日,在空襲摧毀馬尼拉的防衛之後,本間雅晴將軍第十四軍前鋒幾個單位登陸呂宋島。接連在二十二及二十四日的登陸之後,菲律賓首都在一月二日投降。 在中太平洋,關島、威克島以及俾斯麥島在一九四二年一月結束時,全部落入日本人手中。在四月九日一個美國所領導的軍隊在巴丹半島投降,一個月之後那些仍然在科雷吉多島作戰的人投降;這實際上結束了在菲律賓的抵抗。一九四二年春天時也見到日本軍隊佔領阿德默勒爾蒂群島以及俾斯麥群島,包括所羅門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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