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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中國「剩女」如何面對歧視、壓迫與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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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明純(台灣大學歷史所博士候選人) 11月11日的光棍節(又稱雙十一節)在不久之前才剛落幕。這個原本在網路與校園文化中流行的娛樂性節日,從2009年開始,由淘寶網推出的雙十一購物狂歡活動,在許多電子商務公司紛紛跟進之下,逐漸演變為全球性的雙十一購物狂歡節,網路購物的交易額可說年年創下新高。 不過,有學者指出,雙十一購物狂歡節買氣蓬勃的背後所隱含的,其實是中國性別失衡的社會衝擊問題。[1]另外,就在雙十一之前,中共當局宣布一胎化政策解禁,全面開放所謂的「二孩」。持續了三十多年的一胎化政策,在控制人口增長的同時,也讓中國面臨了男女性別比例失衡、少子化、勞動力短缺等問題。 即使單身男性被視為社會穩定的一種威脅,但「剩男」問題在中國社會並未獲得太多的關注與議論,反倒年近三十,居住於城市的高學歷高收入,卻仍未進入婚姻的女性,承擔更為沉重的,來自家庭、社會,甚至國家媒體所施加的結婚壓力與單身污名,被貼上了所謂的「剩女」的標籤。 回溯過往的歷史,現今中國女性的婚姻與財產權現況,是與時俱進抑或呈現倒退?目前中國的性別平權運動,又如何在國家的壓迫與性別歧視之下展開抵抗?洪理達(Leta Hong Fincher)所著的這本《中國剩女:性別歧視與財富分配不均的權力遊戲》所提供的視角與觀察,正好打破了過去我們對於上述問題的迷思。 作者出生於香港,自小隨外交官父親與語言學家母親常駐國外,哈佛與史丹福大學修讀東亞研究,其後在美國之音新聞部擔任記者期間,曾以中緬邊界販賣婦女的報導影片,獲得專業新聞工作者協會(Society of Professional Journalism)的優秀記者獎項,可以說長期關注亞洲的社會與性別問題。而本書是作者在中國清華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時,以兩年半時間,通過訪談兩百多位受訪者為基礎的調查研究成果,於2014年以英文出版成書,並廣受好評,今年則在台港兩地以中文出版。 本書的調查指出,「剩女」在某種程度上只是個虛構的假議題。 2007年以來,中國官方透過新聞報導、社論、電視節目等媒體,以「工作太專注」、「事業野心太大」、「擇偶標準太挑剔」、「不願降低標準」等論述,對於居住在城市,年近三十的高學歷單身女子進行鋪天蓋地的污名化運動。[2]官方媒體透過一連串的運作,藉此形塑大眾對於「剩女」的意識形態,試圖以此來使上述被歸類為「剩女」的單身女性,停止專注於工作並走入婚姻,目的是在性別失衡危機之下,向高學歷的單身女子推廣婚姻與生育,來遂行其提高人口素質的政策,並維持社會穩定。 馴服焦躁的男性並走入婚姻與生育,被視為女性的一種「天職」,反之則被視為威脅社會道德結構。官方的媒體運動影響所及,致使許多高學歷的年輕女性,在媒體與親友的輪番「轟炸」之下,將「剩女」逐漸內化為內心的一種恐慌,由於背負著強大的結婚壓力,往往拉著不適合的結婚對象,倉促的走進婚姻。 而男多女少的人口結構,並未使女性在婚姻市場中佔有優勢,反而是為了避免婚約中止,淪為所謂的「剩女」,導致在婚姻的各種權益上做出過多的讓步,特別是購買房產一事之上。 由於在中國,現行房產登記制度的缺失,女性即使贊助了部分資金幫助男方購買新房,但房產卻難以登記在兩個人名下,為了擺脫「剩女」的標籤,很多女性寧願為了走入婚姻,而放棄爭取房產為夫妻兩人共同持有。再加上男方往往能夠獲得來自父母親友較多的購屋資金,致使夫家往往對房產的登記有較大的發言權,因此房產登記的所有權人,往往都是登記為男性。 作者也提到,先買房再結婚的要求,表面上看似是女性及其家人爭取婚姻保障的一種表現,而媒體也常製造出扛下購屋的巨大壓力,皆由男性全數承擔的論述,但許多男性在買房時,能獲得較多父母或長輩的金援,得以購買房產,卻是不爭的事實。 反觀女性,尋求父母或家人協助購屋卻相當困難,甚至在孝道的壓力下,被要求出資贊助旁系的男性親戚買房,都是很普遍的事。此外,許多女性亦不認為自己能夠如同男性一樣,向父母提出金援購屋的要求;或即使自己也有挹注資金協助購屋,但房產的所有權只登記在丈夫名下也認為並無不妥。可以說女性與男性一樣承擔了結婚購屋的沉重壓力,卻常在付出可觀的購屋經費之後,又被迫放棄房產的所有權。 從國家媒體形塑的「剩女」污名;社會再度接受對傳統性別角色的劃分;以及財產登記制度的缺失,將女性累積房產財富的權益加以排除,女性的婚姻權與財產權,在1980年代改革開放之後以至於迄今,正逐步遭到侵蝕並走向倒退。 作者也在書中透過歷史學者的研究成果,來加以佐證這種倒退的現象,女性今日財產權的薄弱,遠遠不如一千年前給予女性最大財產繼承權的宋代。元代以征服王朝入主中國,重新制定了符合蒙古草原傳統,與儒家父權習俗的財產繼承制度,自此以後女性財產繼承權的黃金時代走向逆轉,無論在財產繼承、婚姻和生育的法律與社會規範,都以改寫成對女性相當不利的狀況。 現今有許多父母寧可提供資金給家中的男性親戚購屋,卻不願意出資協助女兒購屋的心態或現象,作者認為這證明了無論帶有歧視的社會習俗有多久遠,都有可能繼續流傳並重新出現,就連女性自身亦不會質疑,亦不認為應該抱持開放討論的態度。 作者認為,「剩女」魔咒、女性財產權的薄弱與性別歧視之下,其影響並非僅只於上述情況,女性在財產權作出過多讓步的婚姻中,若是遭遇家暴,受限於法律障礙與經濟上對男方的依賴,只能繼續困在婚姻的暴力中難以脫身。而女性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為「同妻」;[3]單身或不同性傾向的族群,由於不符合異性戀模式的婚姻,在購屋、性別歧視與暴力的威脅陰影下,面臨更為嚴峻的處境。 本書的其中一位受訪者曾表示過如下的控訴: 我最強烈的情緒是憤怒。政府把自己安插到個體生活最微小、最瑣碎的細節裡……一瞬間,我感覺身邊所有人──我媽、我的長輩們、我的祖母和外祖母──都忽然擔心我仍未結婚……最可怕的是,個人的種種深受制於官方勢力、國家權力……以及歷久不衰的父權文化。以上各種權力無不傷害女性。所以我極度憤怒。妳真的不該進入那個陷阱,妳必須找到出路。婚姻機制基本上只對男性有利……最理性的選擇就是保持單身。[4] 即使面對社會上的性別歧視,與國安機制的壓迫,作者也發現到,也有許多女性開始如同上述受訪者一樣,意識到深植於國家與社會加諸於自身的歧視與不公,並展開以各種低調的組織,來進行高調的抗爭行動,像藝術表演、佔領男廁運動、同志平權等運動來從事反擊。 毋庸置疑,台灣對於所謂的「剩女」,抑或是來自日文的「敗犬」一詞相信並不陌生,從東亞各國的網路、新聞與諸多戲劇節目的交流中,類似的討論與戲劇題材可說俯拾即是。 像是近期由舒淇領銜主演的電影「剩者為王」;2012年由菅野美穗、天海祐希主演的日劇「不結婚」(結婚しない);2009年楊謹華、阮經天主演的偶像劇「敗犬女王」,或是貼著「大齡剩女,追撞必嫁」標語在街道穿梭,一度引起話題的小汽車。 這些無一不反映了東亞各國社會,對於步入中年、學歷與工作皆有一定成就的女性,在不同程度上仍然因為社會所賦予的性別角色與期待,承受著自身尚未步入婚姻的焦慮,與周遭對大齡單身的鄙夷,尤其是家人的不諒解。 那麼,從本書所揭露的,由國家媒體在背後所操弄的所謂中國「剩女」的污名、性別歧視在改革開放之後的大規模復甦,所連帶造成的財富分配不均的問題上,能夠帶給台灣讀者哪些啟示呢? 睽諸過往的歷史,其實性別平等並非總是呈線性發展且逐步走向越來越進步的狀態,權益的爭取總是困難重重,但是權益的喪失卻總是非常容易。 或許我們應該慶幸,生活在這塊相對自由開放的土地,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仍須時常面對不時出現於生活周遭,諸如對女強人或女博士的妖魔化,或是「單身女性無法了解一個家庭的需要」、「穿裙子不適合當三軍統帥」等與性別平權背道而馳,或帶有性別歧視的言論。 筆者認為,面對這些時而顯現,時而潛伏在你我周遭,與平權相違的意識形態,應該保持警覺,或許日後可能又會形成一股逆流,朝向我們反撲,侵蝕多年來台灣性平運動所累積的成果。 [1] 林士清,〈光棍節看中國性別失衡的社會衝擊〉,新公民議會,2015/11/11,網址:http://newcongress.tw/?p=5397 [2] 無獨有偶,2014年由羅愛萍等人所著之《中國剩女調查:國內第一部中國剩女真實生活圖景調查實錄》,也與作者提出同樣的看法,認為「剩女」不過是媒體所創造的假議題,將某一女性群體歸類為「剩女」,製造逼婚的輿論並進行污名化。雖然與本書作者洪理達同樣聚焦於中國「剩女」問題,但兩者的訪談調查與研究則有不同的側重,羅氏以數十位大齡單身女性為中心進行深度訪談,了解其真實生活與困境,像是個人的焦慮、性經驗、家人的催婚、社交人際網路等,以及在媒體對其進行歧視化、污名化的形象落差;而洪氏所調查訪談的對象,除了上述的大齡單身女性之外,還包括許多已婚男性、女性與同志族群、性別平權運動者,可以說涵蓋了國家媒體操弄「剩女」議題之下的受害者,以及既得利益者。 [3] 嫁給男同性戀的異性戀女性,在中國被稱為「同妻」。根據媒體的抽樣調查,有高達九成的同妻曾遭受冷暴力、肢體衝突與嚴重家庭暴力。參見:〈中國同妻1600萬人 九成受訪者遭家暴〉,香港南華早報,2015/4/17,網址:http://www.nanzao.com/tc/national/14cc572d069fb4b/zhong-guo-tong-qi-1600-wan-ren-jiu-cheng-shou-fang-zhe-zao-jia-bao [4] 洪理達(Leta Hong Fincher)著,陳瑄譯,《中國剩女:性別歧視與財富分配不均的權力遊戲》(台北:八旗文化,2015),頁210。 更多故事: 電影裡的歷史角落:新說聶隱娘(上) 2015-09-30 09:00:02 1 【鬼的歷史】讓我們下地獄之三:陰間官府的潛規則 2015-09-09 17:46:13 1 Brunch:早午餐的小歷史 2015-03-14 09:41:08 […]

美國世紀是怎麼被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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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華特.艾薩克森,艾文‧湯瑪斯     圖片說明:麥克阿瑟與裕仁天皇合照。資料來源:http://ppt.cc/qIEKJ 麥克阿瑟在戰後一手將民主引進日本。儘管小心翼翼地尊崇天皇的象徵性權威,他還是像個元老(genro)一樣統治日本;元老是十九世紀在天皇背後擔任顧問的資深政治家。麥克阿瑟頒佈了一連串命令,解放婦女、授權工會成立,並開始打破封建財閥(zaibatsu),即稱霸日本商業數百年的寡頭統治階級。《紐約時報》指出,他的治理「是政府的模範,也是和平帶來的好處」。 然而,麥克阿瑟的改革困擾了華盛頓的冷戰戰士。在佛瑞斯托與肯楠等人的眼中,那些痛苦的改變,尤其是對財閥的攻擊,導致日本動盪不安,因此也難以招架共黨分子的顛覆。一九四八年二月,圍堵政策的作者便獲派去對麥克阿瑟曉以大義。 肯楠發現,華盛頓與麥克阿瑟之間的關係「十分疏遠且充滿不信任,因此我的任務就像一名特使,負責打開溝通管道,並與一個敵對且多疑的外國政府建立外交關係」。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位害羞的外交官竟然與率直的將軍相當契合,或許是因為兩人在自己的領域都是心懷願景的遠見家。結果,幾乎不需要別人勸說,麥克阿瑟也明白共產主義對遠東與歐洲都是一大威脅。肯楠說服了麥克阿瑟,將重點從政治改革轉往經濟復原,日本的經濟奇蹟於焉展開。「我認為自己促成這種改變的角色,是我自馬歇爾計畫之後在政府裡所做最具建設性的貢獻。」肯楠後來寫道。日本成為反共的堅固堡壘,不過那是麥克阿瑟最後一次客氣地聽從華盛頓的意見。 圖片說明:杜魯門總統與麥克阿瑟將軍。資料來源:http://ppt.cc/YwZcs 這位即將年屆七十的老戰士不想只是擔任和平時期的地方總督。雖然他太瞭解戰爭,因而憎惡戰爭,可是北韓攻擊南韓時,他還是精神為之一振。身為美軍指揮官,他不把這場戰爭視為區域性的「維安行動」,而是他最後、最偉大的戰役,對抗的不只是北韓,還有共產主義。 他認為這是一場規模更龐大、爭奪全亞洲控制權的戰爭,因此不認同艾奇遜不願意「與蔣委員長綁在一起」。他認為蔣介石會是個潛在的盟友,平息共產主義浪潮的得力助手。七月底,他前往台灣與蔣委員長建立交情。 圖片說明:麥克阿瑟親吻蔣宋美齡的手。資料來源:http://ppt.cc/YwZcs 他受到十分熱情的歡迎。他親吻蔣夫人的手,稱呼蔣介石是「我的沙場老伙伴」,即便他們從未見過面;接下來是數不清的敬酒、宴席、部隊巡視。陪同前來的國務院官員明顯被排除在所有的會談以外。心滿意足之後,麥克阿瑟發出一份極為熱情的新聞稿,對蔣介石讚揚有加,然後返回東京。 杜魯門與艾奇遜感覺到遠方有麻煩,尤其是特殊管道的消息來源告訴他們,七十歲、來日無多的麥克阿瑟有意對抗每個地方的共產黨,包括中國大陸在內。那是災難即將來臨的徵兆,儘管當時艾奇遜認為麥克阿瑟主要是擺擺姿態給共和黨右翼分子看。跟華盛頓的許多人一樣,艾奇遜假定麥克阿瑟希望從軍中退伍後進入白宮任職。 杜魯門打電話給紐約的鮑伯‧羅威特,後者此時仍靜靜地在布朗兄弟哈里曼公司工作,回絕政府的職務(最近拒絕的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大使的職位)。杜魯門知道羅威特是探聽哈里曼想法的最佳來源。「你認為艾佛瑞可以當哪一種調查記者?」總統問道。羅威特瞭解哈里曼很頑固,便回答他會是一個機靈且積極的調查記者。 八月初,杜魯門指派哈里曼擔任他的私人特使,到東京見麥克阿瑟將軍。「告訴他兩件事,」杜魯門指示,「第一,我會盡全力滿足他的需求,換得他的支持;第二,我要你告訴他,我不想與中國共產黨打仗。」杜魯門還叫他設法查出麥克阿瑟給了蔣介石什麼承諾。 「你好,艾佛瑞爾。」哈里曼在東京步下飛機時,將軍說。「你好,道格。」哈里曼說。記者注意到麥克阿瑟對於哈里曼輕鬆的問候方式顯得有點驚訝;將軍治理日本已有五年,不習慣有人直呼他道格。哈里曼不願意受麥克阿瑟威嚇。麥克阿瑟在一九二○年代初期擔任西點軍校校長時,哈里曼曾與他一起在雅登園獵鴨。(哈里曼後來回想說:「他的第一任太太曾經在紐哈芬參加過一些正式舞會,所以我認識她。」)一九四五年,他與往常一樣喜歡「蒐集」重要人物,便從莫斯科返美的途中特地到東京見麥克阿瑟。兩人當時相處愉快;如今麥克阿瑟告訴哈里曼,他是最早警告他注意俄國人的人。 不算用餐時間在內,兩人共處了八小時,談論亞洲的戰爭。麥克阿瑟誇張地講到敵人的宿命論。他說東方人「像鴿子彎曲翅膀那樣,胳臂一彎便從容赴死」。講著講著,麥克阿瑟彎曲自己手臂,嘆了口氣。 麥克阿瑟向哈里曼保證,俄國人和中國人不會介入,他也不會挑釁他們。接著,哈里曼直接說出這趟行程的真正目的。「總統要我告訴你,」他板著臉孔,口氣僵硬地說,「你不能允許蔣介石和大陸的中國共產黨開戰,否則我們可能會捲入世界大戰。」麥克阿瑟的回答就算不全然誠懇,也是在意料之中:「身為軍人,總統的任何命令我都會遵從。」 哈里曼並沒有完全相信。在交給杜魯門的報告中,他寫道:   「相當難以解釋的理由,對於台灣以及蔣委員長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理,我感覺不到我們達到了完全的共識。他接受總統的立場,也會據以行動,但是卻缺乏堅定的決心。他有一個奇怪的想法,認為我們應該支持任何願意對抗共產主義的人,即便如此,他卻不願意說明為何蔣委員長對抗共產黨對於我們對付中國共產黨會有所助益。」   在道別之前,麥克阿瑟突然對哈里曼說:「我們應該對抗所有地方的共產黨——奮力與他們作戰!」就在他們走向飛機之際,麥克阿瑟大喊,連記者都聽得見,「你這趟行程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短了!」 杜魯門悄悄賦予哈里曼另一項報告任務:看他是否認為麥克阿瑟在精神上與體能上足以扛起指揮重任。哈里曼的書面報告中並未提及麥克阿瑟的健康狀況,或許是因為他要說的話太敏感,不適合付諸文字。他一定說了什麼令總統惶恐的話,因為杜魯門隨即派了他信任的一位醫生,法蘭克‧洛少將(Major General Frank Lowe)「針對麥克阿瑟的身體狀況以及對職務上重大壓力事件的承受能力提出報告。」這位醫生無法診斷出誇大妄想症,宣稱麥克阿瑟「身體健壯且精力充沛」。 圖片說明:美國前國務卿艾奇遜。資料來源:http://ppt.cc/sfkM2 麥克阿瑟噤聲不到兩個星期,便在台灣問題上槓上政府。八月二十五日,美國駐聯合國大使華倫‧奧斯汀(Warren Austin)宣布美國不會以台灣作為攻擊中國的基地。同一天,艾奇遜接到一通電話,得知各通訊社已經提前發佈一則消息,那是麥克阿瑟預計要對海外作戰退伍軍人協會(Veterans of Foreign Wars)發表的談話,內容讚揚台灣的戰略重要性,認為它是一艘「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在預先準備好的演說稿中,麥克阿瑟大聲斥責:「最荒謬的莫過於鼓吹太平洋地區採行姑息政策與失敗主義的那些人,他們提出的主張老套迂腐,說如果我們保衛台灣,就會造成亞洲大陸異化。」 這等於直接甩了艾奇遜一巴掌,他立刻要求哈里曼將電報拿給杜魯門看。杜魯門甚至更為震怒;艾奇遜回想,當隔天早上杜魯門與他的高級顧問們開會時,嘴唇已經乾癟發白。總統告訴國防部長路易斯‧強森,他要麥克阿瑟收回他的聲明。強森同意,但很快就退縮了。散會後他致電艾奇遜,告訴他參謀長聯席會議擔心麥克阿瑟會很尷尬。難道,麥克阿瑟不能說他只是在發表個人意見嗎?艾奇遜說不行,問題十分清楚,強森應該遵從總統的命令。強森說,他不是很確定總統是否下令。艾奇遜沒有耐性聽模稜兩可的說詞。他生氣地說,「不要跟我爭辯總統的命令是不是有道理。我聽到他下令,你就接受。無論是否能成功,你最好都照辦。」 強森很快試圖拉攏哈里曼當他的盟友,在這項爭議上對抗艾奇遜,不過這時候他應該搞清楚狀況才對。事實上,對總統忠心耿耿的哈里曼主張,麥克阿瑟應該遭到嚴厲譴責,即使導致他辭職也在所不惜。 杜魯門最後親自打電話給強森,直接口授針對麥克阿瑟的命令。不可思議的是,強森依然東拉西扯。杜魯門只好下令強森擔任他的總司令,執行他的指示。 杜魯門在自己的回憶錄中指出,他考慮在這時候開除麥克阿瑟,可是最後因為擔心共和黨反彈而改變主意。後來他很後悔自己錯過了那次機會。不過這件事至少給了他開除路易斯‧強森的藉口,他想解雇他已經想了好幾個月。國防部長反艾奇遜的陰謀變得太過公開;八月二十五日,記者馬奎斯‧柴爾茲(Marquis Childs)報導,強森提供對艾奇遜不利的資料給共和黨。九月十二日,杜魯門逼迫一邊啜泣的強森簽下辭呈。 本文收錄於廣場出版之《美國世紀締造者:六個朋友與他們建構的世界秩序》。 作者介紹: 華特‧艾薩克森(Walter Isaacson) 亞斯本研究院(Aspen Institute)執行長,曾任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董事長以及《時代》雜誌執行主編。著作包括《賈伯斯傳》(Steve Jobs)、《愛因斯坦:他的人生他的宇宙》(Einstein: His Life and Universe)、《富蘭克林傳》(Benjamin Franklin: An American Life)以及《季辛吉傳》(Kissinger: A Biography)。他目前與太太及女兒住在華盛頓特區。 […]

【魔幻拉美】是騙徒還是英雄?哥倫布誤打誤撞開啟的南美悲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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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2年,哥倫布的船隊終於抵達了加勒比海,並在伊斯帕尼奧拉島(Isla Española,或譯為西班牙島)建立第一個據點。穿梭各島嶼之間,哥倫布以為來到《馬可波羅遊記》裡的東方,而稱當地原住民為「印地安人」,即「印度人」之意,而那星羅棋布的島群也被稱為「印度群島」。 沉醉在東方熱潮中,義大利航海家亞美利哥.韋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曾加入西班牙的探險隊。除了實地探訪外,韋斯普奇並仔細研究其他探險家的日誌書簡,歸納出哥倫布所抵達的「東方」,其實是一塊位於歐亞中間的「新大陸」。 韋斯普奇善於書寫,於是將他的航海見聞和地理結論紀錄下來,寄給義大利的朋友,這些信件後來出版成書,從此韋斯普奇的論述廣為流傳。地理學家肯定韋斯普奇的論述,沿襲希臘神話中歐亞非皆為陰性的命名傳統,將義大利文亞美利哥(Amerigo)改為亞美利加(America),替「新大陸」命名,乃「美洲」一詞之由來。 至於哥倫布,雖開啟了航海新紀元,往返新舊大陸之間達四次之多,卻直到1506年過世之際,仍然堅信自己來到了東方的印度。史學家對哥倫布的歷史地位與功過有兩極化的筆戰。有人視他為幻想家或理想主義者;也有人將他當成騙徒,以花言巧語蠱惑西班牙女王。新大陸的命名與哥倫布無緣,最後歷史僅給了他一些象徵性的地名,其中之一即南美洲的哥倫比亞(Colombia)。 為了拓殖海外殖民地,西班牙征服者紛至沓來,意圖在刀光劍影中追逐功勛、在荒山野嶺中淘金至富。首先,以伊斯帕尼奧拉島為基地,西班牙於1508年征服波多黎各、1509年來到牙買加、1511年占領古巴。在西班牙征服者的暴虐拓殖下,加勒比海的原住民人口銳減,為了維持勞動人力,西班牙自非洲輸入黑奴,因而改變美洲的人種。1521年,西班牙征服墨西哥,接著南下至瓜地馬拉、秘魯、智利等地,僅數十年光景,美洲廣袤的土地淪為西班牙殖民地。美洲大陸上所綻放的古文明,如阿茲特克、馬雅、印加等,也一一遭摧毀。 西班牙能以寡擊眾,有其因素。首先,與摩爾人纏鬥八百年期間,讓西班牙練就了優良戰術,尤其精於合縱連橫、挑撥離間。其次,西班牙人的武器較為精良,戰馬、獵犬、槍枝、彈藥、大砲,皆是美洲印地安人從未見過的武器。最後,西班牙人從歐洲帶來天花、麻疹、斑疹傷寒、流行性感冒等傳染病,美洲印地安人因無抗體,而大量染病身亡。 西班牙以歐洲為藍圖建設美洲,而將西屬美洲(西語美洲)劃分成數個行政區,並任命貴族擔任各殖民地的總督或掌握軍政等重要職務。這些來自伊比利半島的白人,俗稱半島人(peninsular),封建思想根深柢固,仍執著於血統、階級、出身的迷思中,自認是尊貴的統治者。半島人在美洲出生的子女,被稱為「克里歐優」(criollo)。隻身前往美洲的西班牙士兵或階級較低的拓殖者,則與印地安女子結合,因而生出了一批被泛稱為「梅斯蒂索」(mestizo)的混血人種。再加上從非洲輸入的黑奴,以及不同種族之間的混血,不僅使得美洲人種繁複多元,也造成社會階級對立。十九世紀中葉,黑奴尋求解放,部分殖民政府如古巴等,只好由中國引入苦力以替補勞力,華人因而在美洲歷史留下雪泥鴻爪,為美洲人種增添新血。 東方幻象下的新世界,在西班牙等歐洲國家的拓殖下,一齣荒謬的悲喜劇上演了三百餘年! 本文原刊登於「自由評論網─陳小雀專欄:魔幻拉美」 更多故事: 【創新者們】愛達‧拜倫:揭開電腦時代序幕的女人(五) 2015-11-10 09:00:20 1 白先勇談《流離歲月:抗戰中的中國人民》 2015-12-20 10:00:04 1 公主、太后與婚外情──北魏皇室的家暴案 2015-04-09 19:32:15 1 【魔幻拉美】窺探美洲古文明 2015-10-22 11:12:55 1 【臺灣吧EP7】RCA:那些黑色的夏日,以及曾經以為的輝煌 2015-05-05 14:45:37 1 法蘭西斯.福山:說歷史終結確實太早 2014-10-04 23:52:28 1 【故事‧臺北EP3】超級變變變的西門町中華路 2015-12-21 22:34:26 1 嚕嚕米的魔幻世界:二次大戰與芬蘭藝術家朵貝.楊笙的藝術創作 2014-08-30 17:07:26 1 密室逃脫:「圓山動物園」的動物脫逃史 2014-12-16 07:46:51 1 【每周一畫】追尋太陽的靈魂,梵谷與《向日葵》 2015-11-15 09:00:02 1

春秋時代的恐龍家長、媽寶與忍無可忍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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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往往覺得,四書五經都是艱深難懂的經典,或者教忠教孝的道德守則。事實上,這些經典既是古人的智慧,也代表了他們的生命歷程,他們的喜怒哀樂,與現代人未必不能共通。現代人面臨的家庭問題,在上古時代的中國也曾經存在。 話說春秋初期,當時的大諸侯鄭武公娶申國諸侯之女姜氏為妻,當時的貴族婦女很少留下名字,姜氏由於丈夫是「武」公,而被稱為「武姜」。 鄭武公與武姜有兩個兒子:長子寤生與次子段,在春秋時代的嫡長子可以繼承一切,理當最受父母重視,但是,寤生卻只得到爸爸的喜愛,而被媽媽討厭。為什麼呢?傳說是寤生在母胎裡不安分,到了要生產的時候,這小子竟然先把腳伸出來,害他媽媽驚嚇過度,因此他名字的意思就是:「倒著生」,看來他爸媽還真是對這事印象深刻。 似乎是因為寤生差點害母親難產,所以武姜偏愛小兒子段,甚至多次要求老公廢長立幼。我們不知道武公如何面對夫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是寤生在父親的保護下,穩居於繼承人的位子。 可惜父親無法保護兒子一世,鄭武公於西元前744年去世,寤生繼位,是為鄭莊公。莊公即位才十三歲,在母親幾次威逼之下,莊公只好把「京」這個地方封給段,而這一分封,讓段直接控有了比國都更大的土地,鄭國的國政與經濟陷入極大的危機。 此時,鄭國的大臣覺得不妥,向莊公抗議,莊公卻只是一擺手:「媽媽要這麼做,我也拿她沒辦法。」大臣慷慨陳詞,直指武姜跟段是未來的禍害!而年輕的莊公仍然聲色不動:「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就等著看吧!」(是的,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就從這來的。) 一味順從母親、任弟弟欺壓,莊公擺出一副溫文懦弱的樣子,就這樣過了將近二十年。別說恐龍媽媽與媽寶弟弟看不起他,就連他的大臣都替他著急,在這些年,段也大肆擴張勢力,甚至收服了西北邊境。 眼看著段一日日坐大,這簡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大臣們聯合起來勸諫莊公處置段,以免連人民都看不起國君、跑去投靠了段。然而,莊公仍然不動如山:「不必擔心,他是自取死路。」 焦急的大臣們失望而去,但他們不知道,莊公在這二十年的忍讓也已經到了極限,他只是在等著一個時機! 而段這邊,在這二十年裡,也早就發先不管自己怎麼囂張,莊公都會吞下去,於是,他得到以下公式: 媽媽+無能的哥哥=屬於我的王位   俗話說的好:「不找死就不會死」,段,這個受《春秋》認證的中國最早媽寶,乾脆勾結最愛他的媽媽,讓媽媽開城做內應,準備聚眾進攻國都。 消息傳到朝廷,大臣們簡直心灰意冷,而他們以為莊公這次又要裝死的時候,已經三十五歲的莊公,卻突然以半澤直樹般猙獰表情宣布:「開戰吧!打下段的封地京!」 等待了二十年的霸氣外露,讓鄭國的大臣們全都嚇壞了,這可不是他們熟悉的國君呀!大臣們還來不及想通,莊公就已經發兵出征,一下子就把弟弟的軍隊打爆。段只好從京逃到鄢地,又從鄢地逃奔去了共國。這位囂張了一世的公子,最後下場淒涼,有記載說他最後被莊公所殺,也有人說他逃到共國後不知所蹤。 針對此事,《春秋》裡是這樣評論的:「鄭伯克段於鄢。」這六個字看起來普通,其實卻藏著史官的評論。史官認為,莊公故意放任弟弟擴張的野心,引誘段叛亂,借此來名正言順地除掉他,所以,不稱他為鄭公,而稱之為鄭伯,表達對他這陰險心機的不贊同(至於贊不贊同史官的不贊同,那就看各位啦)。 至於「克段於鄢」,是因為段起兵時,已不尊莊公為兄,使用克字,表示莊公戰勝段,是如同兩個國君的戰爭。這曲折幽微到幾乎不是現代人邏輯可以直接理解的撰文,就是當時史官的寫作style。 那麼武姜後來怎麼了呢?莊公早就不爽媽媽很久了!於是,他把母親流放到潁,發誓:「不到黃泉,永不相見。」而後,莊公見到了一位孝子穎考叔,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孝啊不孝,但國君說的話也不可以反悔,怎麼辦呢? 潁考叔完全理解莊公那不能說的秘密,便以自身故事提醒莊公要孝順媽媽,又獻計幫助鄭莊公破解誓言:「既然說不到黃泉不見面,那就做一個黃泉來見面啊!」   於是,莊公命人掘地道至地下水湧出(黃泉出來了!喔耶!) 然後在地道和母親相見。最後得以展示母子二人和樂融融,可做為全國人民的表率,真是可喜可賀。   咦?等等,這樣就完了嗎?從家庭倫理大悲劇變成Happy Ending?有這麼簡單嗎?母子感情破裂到這程度可以這麼簡單就原諒彼此嗎? 這麼不合常理的事,不只觀眾朋友困惑,連儒家學者都不信,南宋的學者呂祖謙就曾批評莊公之孝行是欺騙天下、心機深沉。他認為,站在政治角度來看,莊公與母親處不好,不孝的名聲流傳在外會有不良的影響,所以莊公只能和母親合演一場母慈子孝的戲。而武姜在小兒子兵敗,自己又被軟禁的情形下,只能微笑配合莊公的演出。 鄭莊公涉泉會母,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這對王室母子的一場政治作秀?還是他們在母子相疑、兄弟相殘之後,真的感受到親情的可貴,然後真正地悔悟?我們從現有的史料中,恐怕是無從解答了。 ※本文由臺北歌劇劇場贊助製作,特此感謝 臺北歌劇劇場Taipei Opera Theater     ※※※ 參考文獻 陳逢源,〈左傳敘事之結構思惟──以「鄭伯克段于鄢」為例〉,《通俗文學與雅正文學——「文學與經學」研討會論文集》,嘉義:中興大學,2006年,頁247-268。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台北:洪葉文化,2015年。 呂祖謙,《新譯東萊博議》,台北:三民書局,2010年。   更多故事: 【大人的世界史】國慶日:革命、抗議與其他 2014-10-09 22:26:46 1 來自高麗的妳—元明兩朝宮廷中的韓國妃子與她們的故事 2014-09-04 13:16:49 1 1964年9月20日,台灣人民自救宣言 2015-09-19 01:58:17 1 【說書】日治時期台灣體壇與奧運 2014-10-04 13:36:23 […]

【故事‧臺北EP3】超級變變變的西門町中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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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跟大家聊聊的這個「中華路」,全臺灣是到處都有,但說到臺北的中華路,大家立刻就知道熱鬧的「西門町」要到啦! 話說這條西門町前面的大馬路可是大大有來頭的啊。 (欸?不過就是條馬路嘛~需要這麼誇張嗎?) 拜託~這年輕人就不懂事了,這條馬路上曾經蓋了連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棟連綿不絕的「中華商場」啊! 這個中華商場可是老臺北人的重要回憶呢!不管是駿馬還是鞍韉,再也不用東市西市跑來跑去了,中華商場裡通通找得到啊!不過年輕點的捧油對它沒甚麼印象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個商場在大家還在吃奶嘴的時候就不存在了。嗚嗚嗚~~~ 究竟~為什麼好好的一條馬路上會出現商場,又為什麼後來會被拆掉呢?那就讓我們把時間倒回一百多年前… 清領時期的中華路其實是一片城牆,也就是臺北府城西城牆的位置。當日本人接手臺灣之後,覺得城牆擋住了交通,進出不方便,就把它拆了。 不過拆牆也就算了,居然順便把西城門也拆了,老百姓豪~生氣啊!就不斷的抗議陳情,總督府沒想到人們對城門的情感居然是如此地濃濃烈烈,結果也就不再拆其他門了。可憐的西門就成為臺北府城五個城門裡唯一消失的那個,只剩下「西門町」這個地名被保留了下來。真是好可憐喔~ 城牆拆掉後,這裡被規劃成漂亮又寬敞林蔭大道,是個情侶常散步、家庭來遛狗的好所在。 之後,隨著中華民國政府整坨來到臺灣,一大堆咚咚咚跟過來的軍民口袋空空,找不到地方住。政府為了安置他們,就沿著北門到小南門這條開闊的大馬路上(也就是現在中華路的位置),搭建起三排臨時性質的竹棚屋。 當時各地捧油們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樂翻啦!連忙揪團來這裡落腳,一開始房子的形狀還算穩定,但入住的人越來越多,房子也被亂加蓋一通,結果這三排竹棚屋就變成霍爾的違章城堡啦!嗯……總之就是違章建築很多的意思。 這樣混亂的景象讓政府很不開心,與其讓你們亂蓋一通,那還不如交給專業的來啊!終於在1960年,政府決定拆除所有棚屋,改建成一連串住商合一的「中華商場」。燈燈燈!(還自己配音…) 在經過了八個月的光速施工後,隔年春天中華商場正式開幕了!(天啊好快啊!)在這個將近1公里的八棟建築內,聚集了上千戶的人家跟店面哪。 中華商場用了中國傳統的八德來命名: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連棟三層建築,命名雖然很傳統很中國,但時下最流行的品項在這裡應有盡有啊! 想買西裝?來中華商場! 想買唱片?來中華商場! 想買春天?阿…別傻了這個買不到啦。 總而言之,居家出遊摩登購物的實在好選擇~來中華商場,就對啦! 中華商場簡直就是臺北市民心中的世界奇觀啊! 除了各式大採購以外,中華商場的食物更是一絕啊!為了解決商場裡千戶居民最根本的「吃」的問題,來自中國各省的伯伯嬸嬸大哥大姐在此開設了各式餐廳,像是「點心世界」和「真北平飯館」,還有水餃、餡餅、炸麻花等等等,總之有太多太多中華一番裡的好味道在這裡都找得到。 中華商場結合了便利的交通,和西門町周遭的電影娛樂產業,帶來的人潮多到都快把天花板擠爆了,商場樓頂的大型霓虹燈閃閃發亮,根本是當時全臺北最狂的地方啊!(欸,你這麼狂你媽知道嗎?) 但隨著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中華商場也漸漸出現了犯罪、攤位管理和髒亂等種種問題,開始走下坡…偏偏這個時候「東區東區東區,又開始盛興~中華商場生意,趴趴趴趴地~」(請觀眾自動帶入「八三么樂團-東區」旋律。) 當年曾經是臺北市TOP1的中華商場,在繁華落盡後,已經趕不上都市update的速度了。為什麼趕不上呢?因為這時臺北市準備要引進最酷炫潮流有個性的「大眾捷運系統」,而中華商場好擋路阿,卡在這個交通發展的節骨眼上,政府決定:「中華商場!砍斷!」 但拆掉商場可是影響了裡面一千多戶的商家阿,大家抗議不斷。但是為了完美的天際線,阿不對,是為了完美的市容,1992 年,臺北市政府還是拆除了中華商場,原本在商場內做生意的店家,有些搬到了西門町或其他地方營業,但有些則是關門大吉,就此消失在地球表面,當時有不少人帶著複雜的情緒到拆 遷的現場,向懷念的中華商場說掰掰。 臺北的中華路從最早的城牆、馬路、棚屋、商場,最後又變回到馬路,彷彿演了一集長達百年的超級變變變 。最後能留下的,大概只剩下斑駁的紀錄和人們的記憶了。   p.s.準備這個故事之前,小弟我自己可是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中華商場存在啊!但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古蹟保存」有它的重要性,除了什麼觀光價值經常被拿來說嘴外,更重要的是,一個實際存在的建築實體,是社群保存共有記憶的重要標的啊!!!路過還可以看到它時,你最起碼可以問一句:「爸爸,這是哪裡啊?」世代的記憶也才有傳遞的可能! 更多故事: 胡川安:居酒屋的誕生 2015-08-02 21:36:06 1 與日本帝國作戰的臺灣鄉民──1902年5月30日,後壁林慘案 2015-05-28 21:00:27 1 替天行道、反清復明:天地會的暗號與秘密 2015-05-16 16:43:33 1 《刺客教條》的原型──讓皇帝與蘇丹顫慄的阿薩辛(Assassins) 2014-11-08 21:28:29 1 【臺灣吧EP6】父親、哲士、媒體人──鄭南榕 2015-04-07 18:51:29 1 【臺灣吧EP3】 日治時期臺灣吧——美臺團 2015-01-11 18:58:46 […]

從天婦羅與豬排飯中發現世界:你不知道的日本料理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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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中我大致說明了《和食古早味》背後寫作的想法,是一本從台灣出發的味覺旅行,嘗試從異鄉理解飲食的文化,看看別的飲食傳統與我們有甚麼不同?可以從日本料理中給予島國台灣甚麼樣的啟示? 在這一篇文章中,我將說明飲食和味覺在文化交流過程中的變與不變,往往我們說到「傳統」、「歷史」的時候都會以為過去有一個不變的事物存在著,但是,日本的飲食文化並不是不變的,在上千年的歷史過程中,這個太平洋上的島國和周邊文化一直有著密切的交流;從五百年前的大航海時代開始,也開始跟葡萄牙、西班牙和荷蘭人有所交流;到了明治維新,大量地接受西方的文化。 豬排飯、和牛、鐵板燒、拉麵和天婦羅,它們之間有甚麼關係呢?它們都是日本和其他異文化交流過程中所發明的食物。我們現在把上面所提到的食物都稱為日本料理或是和食。 天婦羅從葡萄牙傳來,在五百年前的大航海時代到了日本;豬排飯則是在一百多年前的明治維新時,因為政府提倡肉食而成為「日式」的洋食;拉麵和鐵板燒則是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普及起來。雖然他們本來都不是日本料理,但卻成為日本料理的一部分。 透過生活看料理 雖然我的年紀並不是很大(還沒到中年啦!),但是也有一些異文化的生活經驗,從台灣出發,巴黎、紐約、東京、北京、上海、蒙特婁……等都有我生活和走過的痕跡。 在旅行中或是生活裡,每天要吃的東西成為文化體驗的一部分。一開始在巴黎生活時,有幸品嘗街角的小酒館,也偶爾會到好一點的餐廳用餐;在紐約時,吃過不同的移民食物;在東京則依循城市的歷史紋理,吃點具有「江戶味」的食物。 透過不同文化的體驗,我發現飲食生活是具有慣性的,每個文化會偏好特定的味覺感受,所以在西洋的食物和料理傳進日本的時候,透過日本人的味覺轉化成他們習慣的味道與料理。 舉例來說:油炸本來是日本料理中所沒有的,根據美食家北大路魯山人的說法:「日本料理是水的料理。」所以像是天婦羅這種油炸方式就只能從其他的飲食文化中尋求。在《和食的古早味》中,我翻找了一些文獻,並且透過自己親自的考察,發現天婦羅在日本轉化的過程。 由於日本人喜好清淡與甘甜的口味,油炸的天婦羅也變成具有鮮味的調理方式。具體的轉化過程我從德川家康的死、葡萄牙的油炸料理fritter說起,並引用法國哲學家羅蘭‧巴特的見解,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翻閱書中天婦羅的那一章。 天婦羅是五百年前大航海時代傳進日本的飲食方式,明治維新之後,更多的西洋文化進入日本,對於飲食生活產生甚麼變化呢? 從飲食看歷史 以往討論明治維新的歷史,經常只把重點放在政治與技術上的革新,討論的範圍大致是明治天皇如何採用西方的政治體制、君主立憲,將日本從幕府的體制帶向現代國家;在技術文明上,採用西方工業革命以來的生產技術,使日本成為工業大國。 政治、技術或是軍事歷史,都相當重要,但是我認為除了這些歷史,我更關注一般人民生活當中的改變,我選擇的角度是飲食文化,我認為明治維新也是不同飲食文化的碰撞與影響。 在新書中的〈豬排飯的進化與升級〉中(以往在《故事》的網站中也有討論過),豬排飯在日本稱之為「洋食」,並非「西洋料理」,兩者的差異在於前者是只有在日本吃得到的西洋料理,是透過西洋人的影響,日本人吸收、轉化西洋的料理而形成的。細節在此就不多說,讀者可以透過閱讀書中的歷史事件加以了解。 其實我並不只講些飲食的小故事或是典故而已,我嘗試分析一個概念、一個文化交流的過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文化的交流過程中,我認為沒有一方壓倒一方,或是一方被另外一方所吸收的問題。以往我們觀察文化接觸的方法經常使用所謂的「化」(lization),像是「漢化」、「西化」、「全球化」。 在「化」的歷史中,文化弱勢的一方逐漸消失不見,被強勢的一方所同化。但是,從飲食文化的角度來看,日本人與西方人接觸之後,他們本來的飲食文化沒有消失。 豬排飯為了便於筷子使用,切成一塊一塊;日本人怕肉的腥味,所以醃過之後再配上甘藍菜解膩。相較於西方人直接用刀叉吃肉、把肉當主食,日本人仍然把豬排當作配菜,配上白米飯和味噌湯,在不習慣的味道中找尋相似的口味。 鐵板燒的誕生和豬排飯也有相同的過程,西方人將鐵板燒視為日本料理;但日本人卻在其中看到西洋料理的影子,兩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個文化的接觸,創造出了第三種不同的文化。 同樣的例子,我在和牛、拉麵,甚至連咖啡和威士忌這些外來的飲料中,都看到日本料理的文化,他們以自己的味覺、精神和飲食習慣將這些外來的料理轉變成自己的文化,然後再傳播到世界各地,成為今日的「和食」。 下一篇文章中,我將反璞歸真,尋找日本料理的原點,為各位導讀《和食古早味:你不知道的日本料理故事》。 更多故事: 2015年歐洲文化首都:比利時蒙斯(Mons) 2015-02-18 16:11:26 1 台灣崎嶇民主路:一個追尋理想的故事(一) 2014-07-16 23:47:36 1 【歷史知識考掘學】法國圖書館發現莎士比亞作品集首版,早期讀者或與天主教圈子有關 2015-02-03 06:16:09 1 香港人千年史(四):戰後香港之普羅本土意識 2015-09-08 23:47:27 1 當皇太后成為影中人─慈禧攝影集1903-1904 (一) 2014-12-11 00:07:13 1 【認識古埃及系列之二】古王國時期(2575-2150 B.C.) 2015-03-08 15:59:03 1 【冷知識週刊】第二十三號:食物的靈魂在哪裡? 2015-07-18 17:31:35 1 【臺灣吧EP8】「地下電台」知多少? […]

本土超級英雄傳說:諸葛四郎如何大戰現實世界的魔鬼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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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的世界博大精深,無論日本出產還是美式創作,在臺灣都有龐大的愛好族群。而究其本質,漫畫除了休閒育樂的功能外,更是意圖創造一個架空世界,讓讀者寄託想像以平衡對真實生活的憤怒情緒。而這個架空世界裡一定要有個眾人期盼英雄,例如日本出品的哆啦A夢、七龍珠孫悟空,現在的海賊王魯夫;或者具有濃厚美國城市風格的超人、漫威系列的復仇者聯盟,這些看似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都能讓閱聽大眾相信世界上永遠有一個光明璀璨的希望存在。 但若是要說出一個專屬於臺灣漫畫界的超級英雄,我們似乎很難想出一個共同認可的本土記憶。其實,在古早古早以前,臺灣曾經有個比「雲州大儒俠」史艷文(我知道這不是漫畫)更早的超級英雄橫空出世…… (1985年,華視《四郎與真平》電視劇主題曲) 「從前有位好兒郎/他的名字叫四郎/笑容掛在他的臉龐/寶劍掛在他的身上/名字掛在英雄榜上」 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這首曾在1980年代中期膾炙人口的電視劇主題曲? 日前,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蔡英文在其造勢場合上公開表示:「最喜歡的動漫人物是諸葛四郎和真平」(註1), 即使某些社會輿論認為這代表政治人物與臺灣青年脫節(註2),但這「諸葛四郎」作為第一個本土自產自銷的超級英雄,可以說是臺灣漫畫史上不容忽視的黃金傳說! 超級英雄的誕生 1958年,葉宏甲先生創作的「諸葛四郎」首次出現在《漫畫大王》週刊上,由於各界佳評如潮、風靡臺灣兒少,這個帶有傳統武俠風格的本土英雄與他快樂的夥伴們(真平、林小弟、沈少玉,還有他妹諸葛玉真)開始了更多的冒險故事。從〈大戰魔鬼黨〉、〈大鬥雙假面〉再到〈決戰黑蛇團〉,林林總總共計十七部作品(註3)的諸葛四郎,成為一代臺灣人的共同記憶。 而傳說的開始,要從那段被歷史課本遺忘的創作背景說起…… 臺灣漫畫史的起點之一 葉宏甲生於日治時期,自小展現對繪畫的濃厚興趣,更參加了由日本漫畫家協會主導的函授課程,還曾遠赴日本就讀美術學校,亦與幾位志同道合的夥伴共同成立「新高漫畫集團」(註4),成為近代臺灣史上第一個漫畫家自行組織的社團,持續耕耘本土漫畫並引領風潮。 二戰結束以後,「新高漫畫集團」的青年成員齊心協力創辦了《新新》雜誌(註5),刊載其上的創作圖稿尖銳反映出國民政府治臺的初期統治亂象。但也正因為創作數量豐富且內容辛辣痛快,葉宏甲與一干傑出青年漫畫家遭有心人士羅織入罪,以一幅幅戰前發表的圖文創作為案由,無端捲進1947年爆發的二二八事件,而傳遞文藝快訊、培育漫畫才俊的《新新》雜誌也旋即黯然停刊。 但是自古英雄造時勢,葉宏甲並未從此放棄對漫畫的熱情。前面曾提到,當1958年大華文化社老闆黃宗葵先生創辦《漫畫大王》,並力邀葉宏甲為其刊物創作後,《諸葛四郎》的第一回作品〈大戰魔鬼黨〉就這麼誕生了。 大戰魔鬼黨 迅速走紅的《諸葛四郎》成為那一代臺灣人的英雄故事,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孩童鎮日翹首期盼,猜測四郎與他快樂的夥伴們,如何依靠機智與努力,打倒邪惡的魔鬼黨與假面人,成功解救國家危機。 但「邪不勝正」的英雄神話畢竟只活躍在漫畫裡,諸葛四郎與魔鬼黨的戰鬥故事,在現實的臺灣政治局勢中正好完全相反。當時,實行全國戒嚴令的國民政府,在1963年公佈施行修訂過的〈編印連環圖畫輔導辦法〉(下稱〈輔導辦法〉,註6),開啟戰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漫畫審查制度」。 從現存的老舊漫畫可以知道,當時幾乎每本獲准出版的漫畫創作,都會印著一張「國立編譯館熊先舉」的許可證(註7),這種以許可為前提的預先審查制度,為臺灣漫畫的黃金時期敲下無奈的喪鐘。後來有些臺灣漫畫史學研究認為,在〈輔導辦法〉實行的數十年箝制中,直接或間接導致臺灣本土漫畫創作的衰落,與盜版日本漫畫的興起。 即使當時有眾多漫畫家因為〈輔導辦法〉的蠻橫無理,相繼封筆以示抗議,也無法有效反抗政府審查漫畫創作近乎文字獄的模糊標準。臺灣本土漫畫發展,就在這段政治箝制深入民間社會的戒嚴時代裡徹底失落。 每個時代都有一個硬頸的文人,不甘屈服於嚴格審查制度的葉宏甲,在1964年自行成立宏甲出版社,並將《諸葛四郎》改制為單行本,以符合戒嚴時期政府的〈輔導辦法〉。無奈的是,〈輔導辦法〉間接造成的日本盜版漫畫浪潮所向披靡。1973年,宏甲出版社正式結束所有業務,葉宏甲也遣散所有拜師學藝的門徒。但諸葛四郎並不從此消失於臺灣人民的記憶,在1962年第一部改編電影問世以後,1978年、1985年都各自有改編作品誕生,這些在在顯示,諸葛四郎作為臺灣第一位本土超級英雄的地位,始終是一個世代臺灣人魂牽夢繫的共主。 即使,這樣的諸葛四郎大戰魔鬼黨的故事,以真實世界的政治鬥爭來說,還是以英雄四郎的悲劇性失敗與魔鬼黨衛道政策的勝利而落幕。 (羅大佑於1981年創作的〈童年〉,由歌手張艾嘉演唱,在此選擇羅大佑版本) 當代臺灣的諸葛四郎和魔鬼黨 姑且不論「喜愛諸葛四郎」是否真的代表候選人無法(或不願)與現在的臺灣青年交心,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否定諸葛四郎與現代臺灣(或青年)連結的言論,其實正凸顯我們更要回頭複習那段「諸葛四郎大戰魔鬼黨」的真實歷史,藉由最具本土色彩的英雄傳說,瞭解「魔鬼黨之所以是魔鬼黨」的歷史事實。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這首〈童年〉裡的一段歌詞,或許也代表諸葛四郎大戰魔鬼黨的架空故事,仍持續活躍於臺灣人的生活記憶,並且將在2016年的臺灣真實上演。畢竟,在歷史的魔鬼黨面前,你我都是這一代的諸葛四郎。 註1:見2015年12月1日聯合新聞網報導http://goo.gl/6fWohL 註2:見2015年12月7日中國時報時論http://goo.gl/wKpIZw 註3:參考「葉宏甲數位漫畫館」官方網站http://folkartist2.e-lib.nctu.edu.tw/collection/yeh/index/ 註4:1940年,葉宏甲、陳家鵬、洪晁明、王超光、林河世等青年,在新竹共同成立「新高漫畫集團」,為近代臺灣史上第一個漫畫家自行組織成立的社團。 註5:關於戰後臺灣創辦文藝雜誌的風潮,可參考國立臺北教育大學何義麟教授的文章。http://goo.gl/Mmk5Tz 註6:自1962年公布的〈編印連環圖畫輔導辦法〉,由教育部約請國民黨中央黨部、內政部、司法行政部、新聞處、教育廳、警備總部、警務處等機關協調合作輔導編印。1966年真正落實後由國立編譯館負責審查業務,直到1987年解嚴才告終止。http://goo.gl/jmz1bY 註7:熊先舉,1976到1986年擔任國立編譯館館長。編印連環圖畫輔導辦法實施期間,先後曾有劉拓、王天民、熊先舉等人任職館長,主管漫畫創作審查業務。 更多故事: 【每周一畫】借古勵今,威武不屈 ── 徐悲鴻《田橫五百士》 2015-05-01 00:00:22 1 【說書】從我們的過去,找尋我們的未來:《百年追求──臺灣民主運動的故事》筆記 2014-09-14 11:53:58 1 色情、哲學、與十八世紀法國的出版業──哈佛大學圖書館館長Robert Darnton訪談(二) 2015-03-05 14:02:35 1 鬼剃頭、「髪切り」、剪辮案:關於頭髮的政治、醫學與超自然事件 2014-10-25 09:28:23 1 【崩壞國文】嫵媚與剛直:魏徵的兩張臉 2015-12-16 15:13:51 […]

【說書】「只因為我活在水中,所以你看不見我的淚」──讀東山彰良/王震緒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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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翔 1975年的台灣,那年蔣介石去世,十七歲的主角葉秋生的祖父在同一年遭到謀殺。 《流》的故事從這裡開始。 《流》是今年直木賞的得獎作品,作者是台灣出生的東山彰良。東山彰良本名王震緒,台北出生,九歲隨山東出生的作家父親王孝廉(筆名王璇)移居日本福岡縣,2002年以《逃亡作法》獲得「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銀獎,並以此作品出道。2015年直木賞評選委員北方謙三在評論東山彰良的《流》的時候是這麼說的:「這是一本有著汗水的味道與血的顏色、以及炙熱輝光的青春小說。」 1975年,蔣經國在蔣介石去世一個月之後掌握實權,在故事的最開頭就漸漸帶出了「台灣」作為故事舞台的複雜性。 這一年,身為山東外省老兵的葉尊鱗被發現陳屍在住家浴缸。葉尊鱗是剿共英雄,個性火爆,來到台灣之後,卻也沒有跟人結下非遭殺身之禍不可的深仇大恨。祖父葉尊鱗為何而死,成為了葉秋生少年到青年不斷追尋的課題。發生在青春期的親人的死,大大的震撼了十七歲的葉秋生,在他與損友廝混的時候、與女孩子約會的時候、獨處的時候,這個事件都像幽靈一樣縈繞在他腦中。 雜貨店阿婆的預言,中華商場裡的狐仙廟,在陽明山上遇見的女鬼,這些鄉野奇談式的插曲每每給了主角一些「破案」的提示,或是給了主角一個更認識身邊人們的機會。不管是狐仙廟那種庶民的信仰的連帶、或是女鬼的冤屈,那樣幽微的怪力亂神溫暖的可愛。 《流》是一個具有時代意圖的關於成長的故事,也是一個反戰的故事。在緝凶的過程中葉秋生發現,兇手殺害祖父的動機,直接連結到了自己身上流著的山東血液,更連結到了國共內戰時的對立,與難以分斷的正與邪。 葉秋生的祖父一直偷偷藏著一把手槍,想著也許哪天會用到;每天湊在一起打麻將的外省老兵爺爺們也老愛提戰爭時候的事,他們即使心中認定,此生大概沒有機會回家或是反攻大陸,但他們已經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國民黨、逃難到亞熱帶的小島,無所適從卻又動彈不得。 葉秋生在故事後半回到山東,見到曾救過祖父一命的共產黨員,在那個時空之下正與邪卻翻轉了,漢奸也可以是慈父,而剿共英雄其實也是殺人兇手。這樣的衝突雖然一直到故事中後段才慢慢明確,但是書中第一頁就引用王璇的〈魚問〉詩的首兩句:「魚說:只因為我活在水中/所以你看不見我的淚」那些經歷過戰爭撕裂的、因為一念之間的選擇而就此離散在中國與台灣的人們,在時代的「流」當中,我們看不見他們的眼淚。於是可以發現,在《流》書中對戰爭的控訴,及其造成的不一定可見的、隱性的、甚至宿命的撕裂,以及傷痕,其實正是貫串全書的主題。 身為台灣人,用日文讀台灣人寫的日文小說,小說的背景都不是各自成長的時代,而讓我感到最不可思議的是文字與故事讀起來是那樣的親切。有趣的是,書裡面仍然有許多梗,漂亮運用了日文語彙,而且是只有台灣人懂的,像彩蛋一樣的小細節。 比方說故事裡操著一口台灣國語的黑道老大高鷹翔,第一人稱「我」發音成「偶」、語尾徵求同意表現的「吼?」,或是捲舌音發音不清楚,像這樣台灣人會會心一笑的小細節,用中文寫這種人物並不困難,但是用日文寫台灣國語,這梗就埋很深了。 在讀的時候會覺得,這似乎並不只是寫給日本人看的小說,對於抱著兩顆籃球就從金門游泳到廈門的林毅夫,作者是這樣寫的: 「年輕人為什麼要將己身投入大海?他心裡懷抱的又是怎樣的大志?漂流在黑暗的大海,他一心不亂的游向對岸的燈火。與孤獨與恐懼為友,滿懷胸臆的希望是他的指南針。」 對生活在台灣的人來說,林毅夫的叛逃代表的不只是國家機密外洩這麼檯面上的事情而已,另一方面也隱隱看到了黨國的危機,以及對島國未來的悲觀。 另外在書中第一章,寫1975年蔣介石去世之後一個月,兒子蔣經國掌握實權。有別於蔣介石的中山裝與軍人形象,蔣經國中小企業鄰家阿伯的打扮深獲人心。在這裡作者寫道「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知道蔣經國真正的恐怖」、「是一個會把台灣最大幫派竹聯幫當手下使喚的人」,作者認定江南案是蔣經國下的指令;這樣的取態對生活在台灣的人來說並不陌生。 另外還有西門町的中華商場、紙盒做的補蟑器第一次到台灣……,這些場景、事件是我的父執輩親友在餐桌上會提起的話題,也較為容易在與作者同世代的台灣中文創作者的作品中看到。王震緒用日文書寫,在讀的時候是直接接收了台灣的那個時代、場景與氣味。我後來想,書寫語言的一牆之隔,以及日文特有的節奏和迂迴,也許才是整本書的「異鄉」之所在。 作者簡介:台大中文系畢,現為兼職中日口譯、筆譯   更多故事: 【備課漢筆記】小心冒牌人生導師的教誨! 2015-12-20 06:42:59 1 哈特拉:來自第三世紀的波斯遺址 2015-12-17 09:00:10 1 【崩壞國文】光庭別鬼扯:〈虯髯客傳〉的虛構與真實 2015-10-09 09:00:08 1 【這幅畫,原來要看這裡】人生的精準度 2015-09-01 03:28:08 1 矜持、高傲、疏離:查泰來爵士與英國男人的愛情 2015-12-23 09:00:33 1 【歷史知識考掘學】癌症的史前史——三千年前的癌症病人 2014-09-20 20:10:14 1 完整回顧,臺灣禁歌史 2015-06-03 17:27:38 1 史上第一次合法的同性婚姻:13年前在荷蘭 2014-10-11 09:49:24 1 【深夜食堂】飲食的文化交流:漢堡的歷史 2015-04-10 16:09:30 […]

誰剝奪了病人的權力:人體試驗的暗黑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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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歐洲藥廠推出了沙林竇邁(Thalidomide),能夠減緩孕婦嘔吐的現象,新藥快速地推廣到歐洲、澳洲和日本,惟獨美國的FDA拒絕上市。1961年,全球出現數萬名「海豹症」畸形兒,嬰兒的手掌直接連在驅幹,缺乏應有的上、下臂,經科學證據顯示,兇手正是被FDA擋下的沙林竇邁。此事件讓美國社會留下深刻的印象,藥物的安全和有效必須要有完整的人體實驗證明,才能避免嚴重的副作用。 而到了1970年代,塔斯基吉梅毒試驗的曝光更健全了臨床試驗的制度,美國立法規定人體試驗都必須由試驗倫理委員會(以下簡稱IRB)審查,以多元觀點檢視實驗計畫,避免受試者遭受傷害。理論上是。 誰有資格替病人選擇? 「根本不用猜病人被分到那一組……新藥組的存活率將近90%,舊藥組的只有一半而已……」 移植醫學一直到了1970年代仍是黑暗期,北美的腎臟移植存活率還不及50%,夢想中的抗排斥藥物仍不知在何方。1976年的藥劑作用(Agents Actions)期刊裡,刊出了一篇由約翰·伯烈爾(Jean-François Borel)為首的研究,報告裡陳述了一種從真菌萃取出的新藥-環孢靈(Cyclosporine),能夠有效地抑制小鼠的淋巴細胞,提高動物皮膚移植的成功率。 大西洋兩岸的研究團隊紛紛看到這股潛力,1980年的夏天,美國的史達策醫師拔得頭籌,他以環孢靈+類固醇的雞尾酒療法進行了22例腎臟移植,只有一名死亡(死於心臟病,推測和移植無關)。從醫師的眼中看來,那座藥物的聖杯已然誕生了! 「不公平的制度是多數人的團體,強加在那些不團結的少數族群上的枷鎖。」-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 僅管前導實驗展現了新式療法的優越性,病人存活率幾乎是舊療法的兩倍,但仍然無法撼動FDA堅持執行大規模隨機臨床試驗的決定。在設計裡,一半的病人將採用新式療法,而剩餘的患者,只能使用舊療法。這樣的決定遭到病人和醫護人員的強烈反彈,多數醫師認為在移植手術上使用隨機臨床試驗並不公平,因為對患者來說,使用療效較差的舊療法代價過於巨大,治療失敗的代價可能就是-死亡!最後,FDA將決擇權下放給各醫院,由IRB委員們來決定執行隨機試驗的必要性。 IRB的審查將以1979年貝爾蒙特報告為最高指導,內文的三大原則是:對人的尊重,對病人的好處,以及公平。 美國政府在1976年頒布的法令,衍伸出IRB審查機制的誕生,史達策醫師認為IRB確實避免了如塔斯基吉梅毒試驗等非人道實驗,但龐大的公文行政制度和近乎官僚的組成,是否扭曲了醫病關係,反而剝奪了病人選擇的權力呢?史達策醫師任職的匹茲堡大學醫院IRB認為,有必要進行隨機臨床試驗。一年後,新療法的器官存活率逼近90%,舊療法大約僅有50%。史達策醫師的自傳裡寫著:「隨機臨床試驗什麼也沒證明,只有證明了預料中的悲劇而已。」 我們並非要批評法令制度的死板,事實上,現代社會所演化出的制度,都是為了讓未來的人能夠依循更明確的道路,打造更加美好的未來而設計的。在醫學領域中,再簡單的議題也需要經過長期的演化和討論,比方說「誰的器官可以捐?」這個問題,也是討論了數十年,才逐漸成為發展呈現今的樣貌。 誰的器官可以捐?走向制度化 1963年,哈佛醫院的摩爾醫師登上時代(Times)雜誌的封面,上頭還寫了簡潔有力的標語:「如果他們願意動手術,那你就是幸運兒(If they can operate, you’re lucky.)」,器官移植的名氣登上頂峰,彷彿這項醫學已走在康莊平坦的大道。事實上,這項科學仍在萌芽期,當時全球成功的案例寥寥可數。媒體報導科技的發展,總是表現得過於樂觀或是太過恐慌,古今皆然。 當時的移植醫學面臨兩個問題,一是存活率仍然太低,低到比較像是藝術,而非治療,這問題直到環孢靈出現才真正的被解決;而另一個問題則更加困難,也就是器官捐贈的合法性。 1954年,史上第一例成功的移植手術在美國哈佛醫院完成,正當全世界向摩爾醫師團隊道賀(請見【科學簡史】–器官移植(二))之時,麻州法院卻在審理這項手術是否違法(宣判違法的話難道就放手看著病人死嗎…?O_o)。 結果出爐了,法院認定本次的雙胞胎移植手術,雖然捐贈者損失了一枚腎臟,但兄弟間的血緣情感,遠超過一枚腎臟的價值。最終判決此手術合法,此判例讓器官捐贈有了法源上的依據,加速了各地的研究。而幾乎是同時,一個全新的概念在法國醫界逐漸成型,此概念衝擊了宗教、法律界,當然也包括醫學界。 重新定義「死亡」 在醫學界的認知中,心跳停止才算是死亡,直到出現了「超越昏迷(coma dépassé)」,這種描述腦幹死亡的概念為止。1929年,和心導管之父-佛斯曼醫師首次進行自體實驗的同一年,德國科學家漢斯·伯格(Hans Berger)首次發現並記錄大腦的神經活動,也就是今日所稱的「腦電波圖」。科學界開始發現到,大腦死亡與心跳停止似乎是可以分開的,當腦電波圖顯示腦部已無神經活動時,就代表腦組織已經死亡,且無回復的可能。隨著資訊的傳播,模糊的腦死概念逐漸地在學術圈裡流傳開來。 到了1959年1月,法文的醫學出版社(La Presse Médicale)期刊登出了一篇敘述神經系統死亡的論文,作者認為大腦的死亡,等同於心肺功能的喪失。而同年7月,法文的神經評論(Revue neurologique)期刊也出現了一篇論文,內文描述了大腦死亡的症狀(無自主呼吸、反射等),作者並提出了「超越昏迷」的概念,科學界逐漸對腦死的定義有了共識。 人的靈魂存在那裡? 腦死概念的出現,對移植醫學非常重要,由於當時的法規僅接受心跳停止,因此必須要等到大愛者心臟停止後才能宣布死亡,而消失的血液循環可能會對臟器產生許多不良影響(如:血栓、組織缺氧壞死或其他藥物的影響),導致捐贈器官的品質下降,進而影響移植手術的成功率。 此概念不僅在法國醫界成型,宗教界的領袖更推了一把! 天主教教宗庇護十二世(Pius ⅩⅡ)主張人的靈魂存於腦中,所以腦死之後,軀體是不存在靈魂的。此思想跨海後逐漸被美國接受,1968年哈佛醫學院的醫師們在美國醫學協會(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JAMA)期刊發表聯合報告-「無法回復的昏迷(A Definition of Irreversible Coma)」,陳述腦死的定義,並促請各州政府將標準列入法規。從此之後,腦死在醫學、法律上都有了明確的定義,移植醫學開始大步向前邁進。 但在現實裡,還是會遇到連科學和法律都不知所措的時刻,例如父親和兒子都想要同一顆腎臟的時候…… 在科學和法律之外 在各國的法律裡,都會避免器官買賣的發生,因此在我國的法律中明文規定,活人的器官,僅能捐給五等親以內的親屬。但總有許多的故事,是無法用科學和法律來解決的。 1987年的台大醫院,朱樹勳醫師正準備執行心臟移植手術,才剛打開病人的胸膛時,副院長的命令傳至手術房:「文件尚未呈報衛生署,立即停止手術!」。朱醫師看著血淋淋的病人,傻了眼……而在2003年,一名女子的哥哥需要進行換肝手術,幸運的是有名陌生人配對成功,為求符合法規,女子立即離婚改嫁給該名陌生人。長庚醫院認定道德瑕疵,呈報衛生署詢問是否同意手術?如果你是第一個例子的朱醫師,或第二例的衛生署署長,在必要為生命做決策時,你會怎麼做呢? 上述的案例已經讓人難以定奪,但接下來的就完全超脫科學和法律的範圍了。在移植醫學的早期,就已經觀察到血親間的移植會有最好的療效。但,家人間的感情都這麼好嗎?史達策醫師看到數次令人尷尬的情況,整個家族排擠不願割捨器官的家人,或是家屬被迫捐贈器官給他不愛的手足。而在中國,還發生過更令人不知所措的案例。 […]

商業化的鄉愁:為何日本觀光業這麼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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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正衡(台大人類學系博士後研究) 你喜歡孑然一身前往日本,低調地探索和風生活的種種微小細節嗎?你享受漫步在茅草屋頂之間,又或行走在鋪石的狹小市街之上的那種好似「有些懷念,又有些感傷」的氛圍嗎?你是否早已習慣著在假期的開始步出空橋,輕巧地拎著包包,把自己丟進開往古都的舒適列車裡,微笑地迎向又一段與在地生活和古老傳統的邂逅呢?你是否也曾呆望著那用在地紡織工藝設計裝飾而成的明亮車廂,又讚嘆又疑惑地想:為什麼日本人就是能把他們自身的文化傳統留存得這麼好、包裝得這麼好,又這麼方便旅客去接近、消費呢?不少日本研究學者也曾思考過類似的問題,而他們得出的答案之一就是: 因為「鄉愁」早已成為戰後日本政治經濟發展,乃至於日本現代性的一個重要環節。 美國人類學家Marilyn Ivy認為「鄉愁」是當代日本旅遊文化的關鍵元素。 日本社會在戰後的經濟高速發展中飽嚐精神生活的空洞感,因而重新構築出一套彷彿行將失落之傳統的物質消費文化,進而成為日本國族文化認同的新泉源。她認為這種針對懷舊的商業操作乃緣起於1970年日本國有鐵道公司所開始推出的,總稱為「發現日本(Discover Japan)」的一系列廣告宣傳促銷活動。 世界經濟論壇在今年五月發佈的《旅遊觀光競爭力報告》中將日本列入了全球的前十名,且其在文化資產一項的評比更高居世界第二。而在近期日圓大貶所帶來的海外觀光客狂潮中,日本政治人物長年所高喊的口號「觀光大國‧日本」也似乎即將實現。 就讓我們藉由回顧這段鄉愁的商業化過程,一窺戰後日本觀光發展的重要轉折。 戰後日本的經濟成長很大一部分建立在以東京為中心的計畫發展模式上:藉由國家規劃大型盛會及相關的公共建設,以創造經濟利益與就業機會,並刺激民間投資與消費。 例如,為了1964年的東京奧運的舉辦而建造啟用的日本新幹線(東京至大阪)不僅開啟了日本國鐵的輝煌時代,至今也仍是日本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在驗收日本戰後復甦成果的東京奧運之後,日本的官僚與商界便緊接著開始策劃下一個十年的國家級盛事,打算再一次向西延伸經濟成長的力道。1970年在大阪所舉辦的日本萬國博覽會(通稱「大阪萬博」),就是他們規劃下的勝利果實。在大眾媒體與廣告代理商精妙操作的推波助瀾之下,這場博覽會在半年的舉辦期間總共吸引了超過6400萬人次的遊客入園。也就是說,有將近半數的日本人要從全國各地前往大阪參觀。 在自用汽車才開始普及不久的1960年代末期,日本的全國交通運輸仍高度地依賴當時尚未民營化的日本國有鐵道系統。因應經濟高度發展的需求,日本國鐵從1960年代中期便已經開始一波長期的投資計畫,以改善全國鐵道系統的運輸效率與品質。當時國鐵將絕大多數的蒸汽列車汰換成柴油列車,並且重新規劃城際與長途路線的高速運輸服務,奠定了今日迅速、準時、便利的鐵道服務基礎。 大阪萬博人潮的巨量運輸成果固然成為國鐵這筆投資的漂亮成績單之一,但博覽會結束後,長途旅客數量遽減所勢必帶來的營運成本問題也讓規劃者戒慎恐懼。因此,早在博覽會開幕前,國鐵便已與日本最大的廣告代理商「電通」合作規劃了一系列的廣告宣傳活動來促銷(特別是往偏遠地區的)鐵道旅行,以延續高密度鐵路服務的利用率。這也就是先前所說的「發現日本」。 「發現日本」的廣宣設計跳脫了傳統廣告設計的操作思維,不強調特定的觀光景點與景觀,如富士山與櫻花。反之,電通採取一種外來的、新奇的視角,把日本偏遠地方包裝上一層「民族傳統」的形象,訴求鐵道旅人與鄉間日常生活的一種「心與心」的相遇。尤其年輕的都會新女性,更是廣告設計者所極力想要取得聯繫的對象。比如說,「發現日本」系列海報的視覺設計經常都是以一位或兩位年輕女性旅人為主角,或獨自在寺院大殿裡坐禪,或在山間林徑問道於僧人,或與時髦好友在古都老鋪前和和服大嬸相遇。而「發現日本」的標題是以英語和片假名的方式呈現,就日語書寫的文化脈絡來說,是強調了一種外來的氣氛與視角。 至於貫穿「發現日本」種種廣宣活動的核心標語「美麗的日本與我(美しい日本と私)」,是由當時的廣告總監藤岡和賀夫所寫下,和川端康成在1968年所做的諾貝爾獎得獎宣言之標題,僅有一字之差。這句標語把日本的自然與傳統和日本人的自我放在一個對等而互相聯繫的相對位置。透過親自接觸這些行將失落或被遺忘的熟悉事物,日本人將可以找回自我本心的同時,也找回自己的「日本性」。 「發現日本」的影響是廣泛而長遠的,而其商業視覺設計也被視為是電通的傑作之一。連同其後續活動一起算起來,「發現日本」一共持續了八年的時間,這種程度的廣宣活動恐怕是史上少見的。日本國鐵雖然在1984年再度推出了新一波的主題廣宣活動「異域日本(Exotic Japan)」,也同樣使用了縝密設計過的視覺海報與偶像所演唱的主題歌曲,但此時的國鐵已是強弩之末。 由於汽車和公路在全國的高度普及、勞資糾紛與公部門的經營效率受質疑等問題,國鐵的債務虧損嚴重,尤以地方鐵道路線為甚。日本政府在1987年正式啟動了國鐵的民營化,而這些國鐵時期的廣宣作品也就和許多國有鐵道公司雇員們一齊被存封入日本的戰後史之中。 就如同Ivy所言,「發現日本」所欲打造的那種旅行風格,是讓日本人在穿越具有鄉土本質的地景之際,重新發現自身的「真實性」的一趟旅程。也因此,透過這樣的旅行,日本國民將他們的自我認同與這個重新形塑過的國族文化更加地貼緊、連結。在性別面向上,當代自主女性旅行者的形象也從此逐漸開始建立。 如此說來,週末來一趟通往日本鄉間的輕旅行,或許就是像社會學家Anthony Giddens所說的那樣,不得不牽涉到一種生活(風格)的政治學吧。 本文原刊登於「自由評論網─超A評論」 更多故事: 【認識古埃及系列之完結篇】希臘羅馬時代(332 BC – 396 AD)  2015-06-03 17:43:18 1 春秋時代的恐龍家長、媽寶與加倍奉還的腹黑哥哥 2015-12-21 18:50:10 1 【臺灣吧EP1.5】小單元:摩登原住民 2014-11-20 07:34:19 1 【認識古埃及系列之六】新王國(1540-1070 B.C.) 2015-04-27 09:07:35 1 【歷史知識考掘學】汪星人的起源:對美洲古家狗遺址的最新研究 2015-04-28 12:13:18 1 關於乳頭的禁忌與解放,你也許不知道的歷史 2015-04-05 14:14:31 1 被偷走的一代:丹麥的一場社會實驗,如何毀滅了一群孩子的自我 2015-06-18 06:44:05 […]

矜持、高傲、疏離:查泰來爵士與英國男人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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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H. 勞倫斯的小說《查泰來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在1928年一經發表便引來爭議,在各國都遭到禁令。在之後的各式影視改編中,個人最中意的是並不被影評人叫好的1981年電影版:熱愛文學的英國演員Shane Briant將在一戰中負傷而陽痿的年輕爵爺克里夫(Clifford Chatterley)的英俊和病態都表現得恰到好處,莊園也在Just Jaeckin的鏡頭中顯得古樸而蒼涼。其他版本,尤其法國導演Pascale Ferrand 2006年的凱撒獎獲獎版本,則重在描繪查泰來夫人康斯坦絲(Constance)的個人解放;而在1981年的版本中,查泰來爵士的內心世界似乎得到更豐富的詮釋。 《查》的小說原作本身對維多利亞至喬治五世時期的男性氣質已經有精確的捕捉。維多利亞時期伊始,社會結構開始改變,固有貴族階層變得鬆散,城市新貴有晉升可能。紳士成為一種道德品質和社會規則,而不再是僅僅侷限於出身的頭銜。 「紳士」在社會中的泛化使其標準更為可及:曾經在公共話語中不出現的有了明細的規則。譬如經典小說《簡愛》中的男性角色──牧師、商人、醫生、教師──都並非紳士階層出身,但他們都以紳士為教養,也以此自居。到了喬治五世時期、也就是勞倫斯寫作的時候,中產階級更成為社會中堅力量,「紳士」也被賦予新的意涵:努力、上進、有社會和家庭責任感。這與紳士階層本身的屬性相悖論:傳統貴族並不工作,甚至鄙視職業,認為那太中產階級。如果大家看過《唐頓莊園》,可能還記得第一季中老夫人對身為律師的爵位繼承人馬修哥的質疑: 馬修:「我平時會繼續工作,週末來打理莊園」 老夫人:「呃……週末是什麼?」 劇集中也有多次提到 “I hope it’s not too middle-class…” 對傳統士紳階層而言,賦閒是美德,但中產階級改變士紳的定義時,也改變了這一點。因此在《查》出現時,階層鴻溝已在一定程度上遭到反思,出現於19世紀末期的工黨也在20年代初的大選中取代了自由黨的地位,並在1924年首次執政。因此貴族夫人康斯坦絲與附屬莊園的勞工奧立佛(Oliver Mellors)之間的情感,也可看做是對社會變動的一種回應,既提醒人們既有階層問題的禁忌,也對勞工階層的生命力和能動性賦予想像。 爵爺從戰場迴歸莊園之後,似乎就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繫和生機(哪怕沒有殘廢),所有生活都在莊園內。這種男性的內向性顯得過時,因為外界的一切都在蓬勃發展。 而《查》還有另一層社會語境:一戰對英國精英階層的摧毀。戰爭時貴族須最先投身,這也與中世紀制度中騎士必須效忠領主的傳統一脈相承。一戰的直接作戰方法葬送了大批將士,其中有參戰義務的貴族男丁的死亡率,幾乎是其他士兵的兩倍。第一次世界大戰是自從血洗南北英格蘭的玫瑰戰爭以來,貴族死亡數量最大的事件,也在民間被稱為英國貴族的大屠殺。因此癱瘓和陽痿(一厥不振)的不只是那位年輕爵爺,還有一整個精英階層。 這在2011年的英劇《樓上樓下》(Upstairs, Downstairs; 1970年代英劇的續拍)中也有提及:全副戎裝的肯特公爵(由英俊得讓人咂舌的Blake Ritson扮演)顫抖但堅決地說「我的兄長、英國國王決定加入戰爭……我們都對國家有義務,我的義務是為它而戰」,而那已是二戰。 1981版的《查》中對克里夫的情感也有細膩的描繪。對情感的自我控制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品格之一。流露情感被認為俗不可耐,「自然」──包括人類情感和慾望──都需加以節制和修正。有學者認為這與以達爾文為首的科學家有關:科學的發展讓維多利亞時代的民眾對自身與自然「同流合污」的地位感到不安。人之精貴高雅有禮有節,怎會是自然進程的一部份?丁尼生男爵(Alfred Tennyson)有詩道: 我們總希望有生之物 在死後生命也不止熄, 這莫非是來自我們心底—— 靈魂中最像上帝之處? 上帝和自然是否有衝突? 因為自然給予的全是噩夢, 她似乎僅僅關心物種,形容的成語, 而對個體的生命愛不在乎 (悼念集之五) 因此,必須冶煉和昇華人性,以對抗自然之粗鄙。1981版的《查》劇中多次描繪克里夫留意到康斯坦絲的失落,但並未走近安慰,而是故作輕快和不經意的掩飾。克里夫的清俊冷淡與獵場看守人奧立佛的野性恰好相反,這種靈與肉的對比,在更早期的英國小說《咆哮山莊》(Wuthering Heights)中也有體現:蒼白的小紳士埃德加對比野獸般的希斯克利夫,2011年的電影改編中(以Skin出名的Kaya Scodelario主演)對此更有直接的表現。 正是這種極端自矜和克制,使得英人常有情感疏離、無法接近的口碑。而很多時候,他們內心的痛苦與掙扎無法向人訴說,因為從未學會如何表達;如同1981年《查》劇中的結局:查泰來爵士眼看愛人隨人遠去,悲憤卻依然矜持高傲的收著下頜,只有在蒼涼空曠的領土上迴響沉默的心碎。 *延伸閱讀: Gerald Gliddon, The Aristocracy and the Great War. Gliddon Books, 2002. David […]

【考古學家的100種生活】考古學家愛鑽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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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荒謬的世界,我們都是異鄉人:卡謬的思想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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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著上山巨石,親愛,薛西佛斯; 不知道第幾次,命運,被他堅持。 …… 你重扛巨石,輕視著眾神; 你去否定了,否定你的。 雖然反覆,卻漸漸懂得:每一步都是自己的; 不愛永恆,但求現在:真實活著的人生。」 蘇打綠〈未了〉 「我是一個演員,我也演過一部荒謬劇」[1]。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名為人生的劇場上,你是否也親身體驗過荒謬呢?你是否有過那麼一刻感覺到自己被拋入這個世界?是否曾經被安排了旁人認為是「沒有用處、多餘」的職務與身份?是否曾經將身心靈投入於與某人的愛,卻因為一連串事件的發生(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總之就是發生了)而導致雙方的情愫嘎然而止?是否經歷為了保有道德而成為被排擠、被疏離、被拒絕的局外人?是否費盡心思力氣,徒勞地追求一個目標? 這些都是卡夫卡的小說《城堡》(The Castle,1926)中,主角K的經歷。卡繆認為,若是撇除卡夫卡的著作關於信仰、救贖的宗教性象徵,卡夫卡的《城堡》正是一部以「荒謬」(absurd)為主題的小說。卡繆認為,卡夫卡筆下的「荒謬」源自「鄉愁」(nostalgia)。不知從何而來的K,始終追逐著將他聘來又拒之門外的城堡,並且將自己身心靈的「存在的焦慮」寄託於對弗麗達(Frieda)的愛情。K卻在失去愛情的同時,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回到那位不知從何而來,卻被旁人視為多餘無用的土地測量員。彷彿曾經經歷的一切都是徒勞。 這是屬於現代人的荒謬:在一個一切堅固的東西都已經風消雲散的世界,追尋著故鄉(不論是自然的故鄉,還是心靈的故鄉皆然)。這是一個人們都痛苦地享受在浴缸中釣魚,卻什麼也釣不到的荒謬世界。[2]從卡夫卡對世界的控訴出發,卡繆開始了薛西佛斯的旅程。 1913年,卡繆出生於法屬阿爾及利亞。卡繆的父親是阿爾及利亞法國移民的第二代,他的母親是來自西班牙的移民。他自己則是成長於阿爾及利亞阿爾及爾城的法國青年。上句既是「荒謬」的陳述,也是卡繆體驗「荒謬」的根源之一(另一個根源是17歲的卡繆感染肺結核)。對卡繆而言,阿爾及爾是一個只有在失去時才能認識的家園。 1940年,卡繆離開了家鄉。與他的學位論文主角聖奧古斯丁(Aurelius Augustinus,354- 430)一樣,卡繆穿越了有著諸多古老傳說的地中海,離開了北非,前往歐洲大陸。他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法蘭西。之後,他將被世人認為是屬於這片土地上的人與文化符號。但是,在卡繆的法國性格中,卻始終吹拂著一股地中海南岸的海風。 就如薩伊德、喬伊斯、葉慈、王爾德、康拉德、鄂蘭……….等人,卡繆也來自文化地理的邊緣,也是屬於自願或非自願的流亡知識份子。卡繆一直處在雙重的流浪之中:離開了孕育自己成長的陽光與海洋,也無法在巴黎的土地落地生根。卡繆是永遠的異鄉人。流浪的狀態(外在流浪與內在流浪)才是他所存在的境況。對於一個不再有故鄉的人而言,在任何空間都不會有如歸的安適,寫作是唯一的棲居之所。 1941年,法國政府宣佈投降納粹德國。卡繆投身於反抗納粹的運動,並於1942年出版瀰漫存在主義氛圍的小說《異鄉人》(L’Étranger,1942)。當時在巴黎擔任高中教師的沙特對《異鄉人》有高度的興趣,還特別寫了一篇書評。而早在1939年,卡繆也曾評論過沙特的小說《嘔吐》(La Nausée,1938)與短篇小說集《牆》(Le Mur,1939)。在對《嘔吐》的評論中,卡繆敏銳地指出了沙特的作品有卡夫卡的影子。 1943年,卡繆擔任《戰鬥報》(Combat,1941-1974)的編輯,成為法國反納粹地下刊物的要角。同一年,沙特(Jean-Paul Sartre,1905- 1980)出版代表著作《存在與虛無》(L’Être et le néant : Essai d’ontologie phénoménologique,1943),高擎「存在先於本質」的存在主義大旗。在法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刻,兩顆初升的璀璨明星在彼此的文字作品中相遇了。他們兩人的著作也將在黑暗時代中,為迷途徬徨、無處容身的靈魂標定方位與前進的道路。 然而,巴黎的天空不是阿爾及爾的天空。這也是卡繆與沙特、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1908- 1986)、梅洛龐帝(Maurice Merleau-Ponty,1908-1961)、雷曼阿隆(Raymond Aron,1905- 1983)……等人之間的距離。後者皆畢業於巴黎高等師範學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 Paris),是法蘭西高等教育體系中的精英。卡繆只是來自北非的學生,也沒有進入過巴黎任何一所培育文化精英的學校。因此,因為《反抗者》一書而與卡繆筆戰的沙特,與寫作《知識分子的鴉片》的阿隆,都曾在文章中評論卡繆是個一流的作家,卻只是個三流的哲學家。對於這些巴黎高師畢業的才子們而言,來自法屬殖民地的卡繆,終究無法在精細的哲學思辨上與他們平起平坐。 1951年,卡繆出版文集《反抗者》(L’Homme Révolté,1951)。卡繆以《反抗者》反對當時的法國左派知識分子的立場,並提醒人們意識型態的爭論,將會使人們付出道德與自由的代價。在各種互不相容、卻又包含著部份真理與眾多虛偽的意識型態之中,往往會使人們無法深入認識世界與生活的複雜性,並將人們推向暴力、壓迫、恐怖、奴役的深淵。而產生於暴力、壓迫、恐怖、奴役的國家,只會遍布廢墟與遺址。與極權主義、合法化的殺人一樣,這些是卡繆要拒絕、要反抗的「惡」。因為,這些「惡」將在意識型態的祭壇上,奉上活生生的生命與生活,作為獻祭的犧牲。 1948以來,沙特試圖把存在主義哲學融入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並於1960年出版《辯證理性批判》(Critique de la raison dialectique,1960)。以存在主義與左派知識分子自居的沙特認為,自由就是無止盡的選擇: 「我們每一個人必須親自做出選擇。這樣也就意味著,人在為自己做出選擇時,也為所有的人做出選擇。因為實際上,在為了把自己造就成自己願意成為的那種人而可能採取的一切行動之中,沒有一個行動不是同時在創造一個他認為自己應當如此的人的形象。在這一形象或那一形象之間做出選擇的同時,他也就肯定了所選擇形象的價值;因此,我們不會選擇邪惡的……我在創造一種我希望人人都如此的人的形象,在鑄模自己時,我鑄造了人」[3]。 所以,對於存在主義者與追求「革命」的左派知識分子而言,成功就意味著自由的終結。革命宣布成功的同時,就已經安置了自己。已經成功的革命就不會認識到新的問題。一旦革命已經被宣布成功了、完成了而被建制化,革命就會反過來指責質疑者與批評者是革命的叛徒。所以,沙特的籲求是一種「永恆的革命」:這是一個永遠不會成功完成的革命。這樣的沙特不會同意卡繆對共產主義與左派發起的反抗。 十二年前,在卡繆對沙特小說《嘔吐》與《牆》的評論中,卡繆稱讚作為小說作家的沙特,卻沒有成為沙特存在主義哲學的跟隨者;九年前,在沙特對卡繆《異鄉人》的評論中,沙特稱讚卡繆的文學成就,卻認為卡繆的思想平凡無奇。1951年的現在,卡繆的《反抗者》揭發各種革命的意識型態傾向,反對虛無主義、辯證法、普遍主義與歷史決定論;沙特則在稱讚卡繆文學成就的同時,認為《反抗者》顯示卡繆對於哲學的理解實屬平庸。作為「革命者」的沙特與作為「反抗者」的卡繆在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分手了。[4] 沙特的評論對卡繆在1950年代的聲譽是個重大的打擊。畢竟,雖然卡繆聲稱自己不是存在主義者,但《異鄉人》、《鼠疫》(La Peste,1947)、《卡里古拉》(Caligula,1945)、《薛西佛斯的神話》(Le Mythe de Sisyphe,1942)中充滿存在主義論調的文字,已經使卡繆被當時人歸入存在主義的陣營。上述作品被當時人視為反思、批判法西斯主義與維琪政府的介入文學,也使得卡繆被當作是沙特的左派同路人。 沙特的批判使得卡繆逐漸失去1950年代法國知識文化界的讀者。1954年,阿爾及利亞戰爭的爆發。卡繆抨擊法國在北非殖民政策的恐怖與歧視,以及阿爾及利亞獨立運動者所展現的暴力。這使得卡繆被夾在法國官方與阿爾及利亞獨立運動者之間,被迫成為局外人的卡繆只能逐漸地選擇沉默。 […]

為愛而生的男人:俄國詩人普希金的文學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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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愛過您;愛情,也許還沒有在我的心底完全熄滅。 但已不願再讓它打擾您,不願再引起您絲毫悲切。」——《我曾經愛過您》普希金(1829) 這首《我曾經愛過您》是有「俄國詩壇的太陽」之稱的俄國詩人普希金最膾炙人口的詩作之一。普希金(А. С. Пушкин,1799—1837)——俄國現代文學的奠基者,19世紀俄國浪漫主義的代表人物;他一生只有短暫37年,卻留下了永垂不朽的文學成就。他以詩和小說為人稱道,其中愛情詩佔了大部分,就如同愛情在他人生中的比重。詩人總是多情,他可以說是「為愛而生」,最後也「為愛而死」⋯⋯。 呼應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男人的愛情故事】主題,今天來跟大家說說俄羅斯最偉大的詩人——《普希金之一段愛與情詩的故事》。 普希金出身俄國沙皇時代的莫斯科貴族,他飽讀詩書,嚮往精神層面的富足,愛情對他來說是靈感的泉源,也是精神層面的重要組成部分。當我們回顧他的情詩創作史,也算是回顧了普希金的愛情史。在他的情詩創作中,我們甚至可以找到直接提名《致__》送給某位女性的詩。 不過普希金的偉大就在於,他將這些對愛情的追求和幻想、因戀愛感到的甜蜜快樂、忌妒和傷害⋯⋯等等普羅大眾都會有的情感,經過內化、提煉、潤飾,將愛情化成藝術,再說進每個人的心裡,直到今日,他的情詩仍是俄國人朗朗上口的國民文化之一。 要說到普希金的愛情啟蒙,最早應該是在他就讀於聖彼得堡皇村中學時同學的姊姊——葉卡婕琳娜・帕夫洛夫娜・巴庫妮娜。巴庫妮娜當時常到皇村中學去探望弟弟,她善於繪畫,藝術才能和優雅的談吐吸引了普希金,但普希金只將感情維持在暗戀;那時,普希金在自己的日記寫下了《是的,我曾經感到幸福⋯⋯》(Итак, я счастлив был…): 「曾醉心於恬靜的安樂,雀躍的歡呼⋯⋯    這歡快的時日現在何處?    它轉瞬即逝,如同夢幻,享受的喜悅也一去不返,    我重又寂寞、憂鬱,周圍一片黑暗!⋯⋯」(1815) 詩旁還帶著一段表白:「我幸福過!⋯⋯不,昨天我是不幸的;清晨我便忍受著期待的折磨,懷著難以描繪的激動心情立在窗前,眺望白雪覆蓋著的小道——看不見她的蹤影!我終於失去了在樓梯上能夠與她陡然相遇的希望——這種相遇是多麼甜蜜的時刻啊!」 普希金在1815到1819的四年間,為巴庫妮娜寫的情詩不下20首;在堪稱普希金最重要的敘事詩作品《葉甫蓋尼・奧涅金》(Евгений Онегин)中,據說他就是將這段暗戀,投射到女主角塔姬雅娜對主人公奧涅金的情感之中。 普希金畢業後在聖彼得堡的外交協會擔任秘書,同時也加入一個名為「綠燈」的文學團體,在那裡他認識了許多有反沙皇專制思想的貴族青年,雖然普希金沒有直接參與他們的活動,但他寫下許多諷刺詩,終究得罪了當權者,在1820年被流放到南俄去。 當時管轄南方城市敖德薩(Одесса,現屬烏克蘭)的沃隆佐夫公爵,在政壇以文化素養聞名,幾位惜才的朋友便為普希金爭取流放至南方城市敖德薩。普希金就在公爵的邀請下到了敖德薩,並經常出入公爵官邸,參與公爵夫人伊莉莎白‧沃隆佐娃的沙龍。 在敖德薩時,普希金對英國詩人拜倫(George Gordon Byron)的作品深深著迷,並受到拜倫影響寫出《高加索的俘虜》(據說當時有許多俄羅斯人是因為這首詩才認識高加索)等名篇;而同時使他著迷的還有沙龍主人沃羅佐夫公爵的夫人。 普希金鍾情於沃隆佐夫夫人,有關於兩人的感情謠言也傳得沸沸揚揚,1824年沃隆佐夫公爵終於受不了,要求將普希金幽禁在他父母的領地普斯科夫省的米哈洛夫斯克村。普希金在這裡被監視著,他將這份鬱悶和對沃隆佐夫夫人的想念寫在詩裡;例如這首《為了懷念你,我把一切奉獻》(Всё в жертву памяти твоей): 「為了懷念你,我把一切奉獻:那充滿靈性的豎琴的歌聲, 那傷心泣極的少女的淚泉,還有我那嫉妒的心的顫動, 還有那明澈的情思之美,還有那榮耀的光輝、流放的黑暗, 還有那復仇的念頭和痛苦欲絕時,在心頭翻起的洶湧的夢幻。」(1825) 雖然在米哈洛夫斯克村的生活煩悶,但普希金也在這裡遇到他另一位繆思女神──安娜‧彼德羅夫娜‧凱恩,寫下另一首「普希金愛情詩排行榜前三名」的《致凱恩》(К ***<КЕРН>( Я помню чудное мгновенье…))。 凱恩與普希金初次碰面是在1819年,19歲的凱恩當時已經嫁給一位56歲的將軍,她和普希金只用法語短短交談幾句,但凱恩對普希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825年,凱恩再度在姑姑家的莊園遇見前來拜訪的凱恩,兩人年紀相仿,相談甚歡,一掃詩人原本的鬱悶,也給詩人靈感寫下了《致凱恩》這首詩: 「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在絕望憂愁的折磨中,在喧鬧虛幻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面影。  許多年代過去了。狂暴的激情驅散了往日的夢想,  於是我忘記了你溫柔的聲音,還有你那天仙似的面影。  在窮鄉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我的歲月就那樣靜靜地消逝,  失去了神往,失去了靈感,失去了眼淚,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愛情。  如今靈魂已開始覺醒:於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我的心狂喜地跳躍,為了它一切又重新甦醒,  有了神往,有了靈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淚,也有了愛情。」(1825) […]

【臺灣地名真相】為什麼北港在南部,南港在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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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銘宗、翁佳音 雲林縣北港鎮是漢人來台最早開墾的地方之一,北港朝天宮(國定古蹟)是台灣歷史最悠久的媽祖廟之一。台北市南港區則為中央研究院所在地。這兩個都有「港」字的著名地名,剛好位在一南一北,難怪會有人問:為什麼南港在北部,北港在南部? 在討論之前先要說明,台語的港除了指船停靠的港口,也指河流,例如基隆有四條流入海港的河流,稱之田寮港、牛稠港、蚵殼港、石硬港。有一句台灣俚諺:「歹船拄著好港路」,直譯是不好的船遇到好的航路,比喻本身條件雖差但外在環境大好,就是運氣好的意思。 再來談港口,東港、西港、南港、北港的稱呼,到底如何命名?第一、從海上看,在溪流的出海口,右邊的叫東港,左邊的叫西港。第二、從陸地上看,以方位為港口命名,例如南港相對北港。第三、新港相對於舊港。至於北港溪、南港溪等名稱,則是以港口的名稱來為溪流命名。 台北的南港、雲林的北港因為最具知名度,才讓人產生南港在北部、北港在南部的錯覺。事實上,台灣很多地方都有南港、北港。 以台北的南港來說,早年是基隆河下游南岸的港口,相對的就是位於汐止的北港,今新北市汐止區內還保有北港的地名,只是外地人大都不知而已。 以雲林的北港來說,最早稱之笨港(荷蘭地圖標示Ponkan,可能源自原住民語),後因笨港溪(今北港溪)氾濫分成了笨北港、笨南港。笨北港即今雲林縣北港鎮,笨南港後來因遷移分成新南港、舊南港,新南港即今嘉義縣新港鄉,舊南港則位於今新港鄉的南港村。雖然有新港必有舊港,但舊港的河道如果淤積陸化,則舊港的地名往往就會消失。 彰化縣的伸港鄉,其實舊名叫新港,但因與嘉義的新港同名,在一九五九年改為台語同音的伸港(伸的文讀音sin,與新的音相同)。 高雄市的小港區,舊名港仔墘(墘的台語音kînn,邊緣的意思),在日本時代一九二○年行政區域畫分及地方制度改革時,才改為日式地名小港(Kominato)。 屏東縣的里港鄉,舊名阿里港,早年是下淡水溪(今稱高屏溪)的一個港口,在日本時代一九二○年把阿里港簡化稱為里港。阿里港的地名由來,傳說早年有一個名叫「阿里」的人在此販賣冷食,但「阿里」也有可能源自原住民語。 此外,台語有「正港」(tsiànn-káng)一詞,指正宗、道地的,這裡的「港」也與港口有關。原來,清代在海峽兩岸由官方設立對渡的港口,稱之「正口」,又稱「正港」,規定兩岸各種往來都必須透過正口,以利稽查及徵稅。因此,從正港進口的是課過稅、有保證的「正港貨」,相對於走私的「水貨」。 清代,台灣最早只設一個正口鹿耳門(今台南市安南區),與福建泉州廈門對渡;到了一七八四年(乾隆四十九年)才在鹿港設第二個正口,與福建泉州蚶江對渡。後來再設的正口,包括台北的八里坌、宜蘭的烏石港等。 台灣另有「頂港」(tíng-káng)、「下港」(ē-káng)的說法,分別指台灣的北部和南部。有一句台灣俚諺「頂港有名聲,下港上出名」,就是名聞全台灣的意思。 作者簡介 翁佳音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臺灣政治大學、師範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兼任副教授。 研究專長為十六至十八世紀臺灣史、東亞史,史學理論、歷史民俗學。曾主持「新港文書研究」,以及「荷蘭時代決議錄」譯註等計畫。精熟荷蘭語與荷蘭文獻,其編著的《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解讀十七世紀中葉北臺灣的荷蘭古地圖,是研究早期台灣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譯註及著作有《荷蘭時代:臺灣史研究的連續性問題》(稻鄉出版)、《荷蘭臺灣長官致巴達維亞總督書信集(1)》(南天書局)、《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臺北縣立文化中心)等書。 曹銘宗 一九五六年生,台灣基隆人。東海大學歷史系畢業,美國北德州大學新聞碩士。曾任聯合報鄉情版、文化版記者、主編、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東海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現從事自由寫作,並任英語、華語導遊、台灣文創產業、休閒農業參訪團講師。長期關注台灣族群文化,並以歷史宏觀角度觀察台灣多元文化,曾以〈回來做番:當代平埔的族群認同與文化復興〉、〈檳榔西施的文化觀察〉、〈數位@文化.tw〉等系列報導,獲得三次吳舜文新聞獎文化專題報導獎。 本文收錄於貓頭鷹出版《大灣大員福爾摩沙》 更多故事: 【鬼的歷史】美麗的誘惑:宋代女鬼的形象 2015-09-14 18:10:45 1 西瓜引發了戰爭──美國與新格拉納達的意外衝突 2015-03-23 09:05:16 1 【每周一畫】日治時期的農家寫照 《有香蕉樹的庭院》 2015-11-22 02:47:42 1 【電影、城市與歷史】蒙古草原的禿鷹與狼 2015-11-24 03:59:11 1 白先勇談《流離歲月:抗戰中的中國人民》 2015-12-20 10:00:04 1 【沒有名字的人】五個平埔族年輕人的自我追尋:(1/5)拒絕在歷史裡流浪 2015-05-24 10:00:59 1 【國父「們」】同盟會篇:消失的光復會(最終彈─俱往矣?) 2015-02-06 11:36:11 1 【沒有名字的人】五個平埔族年輕人的自我追尋:(2/5)外公與我,和那些屬於噶哈巫的種種 2015-05-26 10:45:38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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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傳媒》今年十月發表了一篇北京報導〈單車時代還會回來嗎?〉,光看這個標題我們就知道單車時代不只揚塵而去,而且已經離現在的北京很遠很遠了。 戰後義大利的新寫實主義[1]經典《單車失竊記》(Ladri di biciclette,1948)登上大螢幕的那一年,北京城裡有將近有18萬輛單車[2],此後半個世紀這個數目以驚人的速率持續增長,有很長一段時間,單車甚至是一般家庭認定成家立業必備的「三大件」〔手表、收音機、單車〕之一,既是日常所需,亦是重要的經濟文化象徵,陪伴市民度過70年代經濟改革前後青黃不接的漫長時光。 80年代尾聲,北京單車時代青春正盛,六成以上的市民以單車代步,單車數量也突破了400萬輛,接下來的十五年,單車數量又翻漲了兩倍有餘,熙來攘往的自行車潮成了道地的北京風景,也是中國印象的縮影。不過,當2005年Katie Melua以清澈的嗓音唱著「There are nine million bicycles in Beijing」這首情歌,宣誓「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就像我愛你至死不渝」的時候,北京單車的帝國卻已日薄西山──二十一世紀剛起步的十年,單車文化急遽衰微,2000年北京市民以單車代步的比率仍有四成,但十年後已銳減不足兩成。[3] 2000年,導演王小帥拍了一部北京的單車失竊記,名為《十七歲的單車》,電影完成之際恰好位處時代的分水嶺,單車時代已在長長的下坡道上,老北京的建設正慢慢剝除胡同之類的舊時代遺風。這部電影於是像琥珀一樣,把那樣的時空轉折完封在膠卷上,以青春為題,講的卻是悠遠的事,甚至有一種蒼老的心情在裡面。 上個世紀末,在除舊布新的願景與房地產商的觀望中,北京著手展開有計畫的城區改造,漸次拆遷老城區胡同,在《十七歲的單車》的鏡頭中,緊鄰胡同的豪宅與興建中的大廈建地輪番出現,觀眾也能直擊胡同的牆上圈著大大的「拆」字,彷彿是一聲預告的槍響。 當初電影在中國受審的時候,審查單位告訴王小帥:「拍太多胡同,展示了中國的落後,影響北京申奧」[4]而給與刁難,電影拍攝完成後的 2001年,北京申運成功,為了在2008年向國際展現某種風光的、合於現代經濟文明的想像,胡同的解散更有如推倒的骨牌加速進行,導致2013年這部禁片終於短暫能夠上京公開放映的時候[5],導演想要「舊地重遊」,彼處多已無法辨認、或作煙塵,無「舊地」可遊。 《十七歲的單車》確實保存了迴光返照的末日單車時代景象,北京大街彼時霧霾仍未如此鋪天蓋地,在傲視全球的寬闊單車道上,騎士仍能不那麼緊張拘謹,單車就算綁著床鋪之類巨大家當與謀生工具也能保有足夠的愜意……如今,單車在這個大城裡只能被惡劣的交通與生存環境所夾擊,在社會資本的競奪中寸步難行。 如同《端傳媒》的那篇北京報導所言,單車文化的式微不僅牽涉到汽車產業與經濟能力的發達,以及一種微妙的心理狀態──「在日益現代化的中國,人們總是將單車與『過去』聯繫在一起。許多人認為單車是一種『倒退』的交通工具」,此外,市民居住地理位置的洗牌也是一個關鍵。 報導指出,「單車是伴隨着城市居民的遷移而消失的」,因為在舊世紀的時候,「許多國有企業、政府機構均為員工提供市區內的免費或低價住房;而現在,人們搬到了四環、五環甚至六環之外,必須長途跋涉去上班」。舊時矩形方正的京城佈局,如今順應時勢,建構出以環狀快速道路輻射擴散的同心圓現代地景,而這塊地景上同時交疊了一張向外開展的隱形經濟資源分配圖,市中心的意義產生了微妙的改變。 過去,位居北京心臟位置的老胡同廣納百川收容了廣大的普羅階級,而今這些舊址在新樓拔高後被賦予了全新的土地價值,煥然一新的「黃金地段」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選擇的家,當某些社會資源豐厚的中間人因「拆遷經濟」獲利的同時,另一批無辜者卻付出了代價,除了拆遷戶居無定所〔北京俗語稱之為「打遊飛」〕,那些還沒累積到足夠社會資本的窮忙族,勢必也將被推往城市的更外圍。 家住的遠,自然就不能騎單車通勤,而不管住在哪裡只要存了一點錢的人,又覺得開車比騎單車體面,《十七歲的單車》裡面有一幕是緊鄰胡同的隔壁豪宅大廈主人回家,儘管巷子是這麼窄,他們還是要駕駛轎車入巷,那是一種區隔的姿態,相對於住在胡同裡男孩們視單車如命的執著,是很清楚的經濟落差的映照。汽車一多,交通就壅塞,搭配漫天霧霾,單車的好時光自然就提早進了墳墓。 《十七歲的單車》講的是十七歲的兩位少年小堅和小貴與一輛單車的故事,小堅是一名北京中學生,小貴則是一名北漂的單車快遞員,他們都住在胡同裡。小貴的車被偷了,小堅向二手車商買的車不巧剛好是那台贓車,故事由此展開。片中幾乎沒有惡人,如果不算青少年血氣方剛的那種殘忍、那種不徹底的壞。真正惡劣的始作俑者〔偷車賊〕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那隻「看不見的手」以最小的個人成本,換得最大的利益,讓貧者更貧,讓在狹縫中生存的人更絕望,直至相互傾軋,而神出鬼沒的盜匪卻完全置身事外。 從這個社會批判的角度來看,《十七歲的單車》呼應了1936年老舍的北京故事《駱駝祥子》,單車的象徵是多元的,導演對這點直言不諱,直接在對白中置入這個指涉。小貴開工的第一天,快遞公司老闆便把一群北漂的勞工叫到一張巨大的北京市地圖前,要求大家熟記每一條路,以自己的能力賺到自己的單車,要他們「做一個現代的『駱駝祥子』」。自食其力,堂堂正正地做個心目中的「城裡人」, 聽起來是如此充滿希望,但駱駝祥子是個悲劇,在現代社會裡尤其如此,它表現在愛情上,也表現在社會際遇上,這個伏筆貫穿了整部電影。 單車故事向來有抒情的傳統,這個傳統我們在香港導演杜琪峰的香港電影《文雀》(2008)、陳可辛的《甜蜜蜜》(1996)裡面看得到,在台灣小說《單車失竊記》(2015)、電影《藍色大門》(2002)[6]裡面也看得到──誰能忘記張士豪騎著單車在台北街頭迎風飛揚的夏威夷花襯衫呢?當電影裡的小貴扛起扭曲的腳踏車隱沒在北京車水馬龍的紅塵裡,我覺得我的心也和小堅的一樣被踩爛了。 《十七歲的單車》傑出的音效與配樂,凸顯了它抒情的力量,因而散發寓言式的熱辣與神秘感。在小貴進澡堂的時候,門外的鼓聲,帶給人一種心跳加速的不安;小堅下閣樓拿車的路上,胡同內傳來幽微的唱戲聲與各種嘈嘈市井之聲,也是引人入勝的鋪陳。我尤其喜歡小堅在胡同練車、等人的姿態,還有他沿著天台的邊緣漫走的片段,《十七歲的單車》在影音調度上混雜了某種既危險又酣暢的參差感,如同小堅放開雙手騎單車的那個畫面,抒情手法是這部片在理性批判之外最美好也最無法取代之處。 抒情與人性的厚度,在城市的發展中,往往是最容易被犧牲的。有趣的是,當年審查單位批評電影中放開雙手騎單車的這個畫面「違反交通規則」,要求王小帥刪除,然而王小帥卻認為那是他最喜歡的鏡頭,抽掉了電影就不成立了。這個電影花絮諷刺地展現了社會規範與期待裡多層面的弔詭。抽掉了胡同,抽掉了歷史情感,北京還是北京嗎? 距離《十七歲的單車》完成的那一天,很快又將十七年。單車時代的消亡,終於具體讓北京城付出了社會成本,為了紓解空氣汙染與交通困境,政府開始努力尋找各種單車時代復興的契機,但前方仍有漫長的路。 《十七歲的單車》讓我想起有,有人曾經告訴我,小時候如何極想擁有一台單車,為了實現這個願望,勤奮地喝了很多舒跑,因為當時有集拉環送腳踏車的抽獎活動,只是怎麼喝都抽不中……後來家裡終於買了一輛單車,但快樂的時光很短暫,騎不到一個月車鎖在大街上就被偷了,偵探一樣四處打聽都找不回來,讓他「傷透了心」。我明白那樣的傷心,那樣的傷心在《十七歲的單車》裡四處流動,是一種絕決的哀愁。   註釋: [1]義大利的新寫實主義(Neo-realism)電影出現於二戰後,講求實景拍攝,常使用非專業演員,喜好呈現市井小民的生活現實,有別於戰前偏好史詩巨作、豪華佈景、偏離現實的作品。 [2]張妍,〈北京:單車時代還會回來嗎?〉,《端傳媒》報導,2015年10月8日。文中指出,《北京志‧市政卷‧道路交通管理志》記載,1948年北京有十七萬六千多輛單車, 2005年有831萬。 [3]根據官方資料,2000年北京騎車上下班率38%,現在僅餘百分之12%。見《紐約時報》Owen Guo的報導〈A City Choking on Cars Hopes Commuters Will Return to Two Wheels〉,2015年11月11日。 [4]楊林,〈王小帥、高圓圓重走「單車」路:紀念《十七歲的單車》在後海進行騎行活動〉,《新京報》,2013年7月12日。C16、C17版。 [5] 《十七歲的單車》獲得柏林影展的評審團大獎「銀熊獎」,卻因事先沒有經過審查便參加國外競賽,之後審查卻百般刁難而沒有獲得公映許可,直到2013年才北京百老匯電影中心第一次以特別展映的形式登上大螢幕。 [6] 《藍色大門》與《十七歲的單車》皆為台灣吉光電影公司當年策畫的「三城記」系列電影的代表作,此系列特別邀請兩岸三地新銳導演打造屬於二十一世紀的電影新風貌。 本文原刊載於映畫手民 閱讀更多【電影、城市與歷史】文章── 維也納的地底世界 […]

【臺灣地名真相】南投凍頂是冷凍的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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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銘宗、翁佳音 台灣茶界說「北包種,南凍頂」,「北包種」指的是台北市文山區的包種茶,「南凍頂」指的是南投縣鹿谷鄉的凍頂烏龍茶,市場和名氣都更大。很多人好奇,「凍頂」是什麼意思? 有人猜想,好茶要種在高山上,茶樹的頂端如果凍過,品質才會更好。這種說法,茶農聽了大驚,茶樹雖然耐寒,但也不能受凍啊! 有人去查了資料才知,原來「凍頂」是地名,指的是鹿谷鄉種植烏龍茶的「凍頂山」。這座山為什麼以「凍頂」為名?一般觀光及飲茶資訊都說:據說是因為先民早年無鞋可穿,寒冬必須「凍著腳尖上山頂」而得名。這種說法,讓人聽了好笑,就算望文生義也不能太離譜,以前也有草鞋啊! 客家移民史中的「凍頂」 凍頂地名由來,從早年南投有很多客家移民的歷史來看,才找到了答案。 原來,台語「凍頂」源自發音相近的當地客家語「崠頂」,而崠頂就是山頂的意思。所以,凍頂山本是「崠頂山」(清代文獻也有這樣寫),凍頂烏龍茶本是「崠頂烏龍茶」,就是種在山頂的茶,與冷凍完全無關。 我們可以想像,當年鹿谷客家茶農說的「崠頂」(Dung-den,標音依教育部台灣客家語常用詞辭典),福佬人聽了就以台語書寫成「凍頂」(Tòng-ting,標音依教育部台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這裡的凍是文讀音)。後來,「凍頂」二字通行了,福佬人也念成現在常聽的Tàng-tíng(這裡的凍是白讀音)。 「崠頂」變「凍頂」的例子,讓我們注意隱藏在台語地名底層的客家語。 隱藏在台語地名底層的客家語 生番空 南投縣埔里鎮有一個叫「生番空」(台語音Tshenn-huan-khang)的地方,這是清代就有的「生番空庄」。當年「生番」指未漢化的原住民,所以一般地名由來都說:當年這裡的原住民被殺光或被迫搬離,「生番」為之一「空」。 事實上,當年這裡的客家人稱這裡為「生番坑」,當地客家語(大埔腔)「坑」發音Kang,就是山谷的意思。但福佬人聽了以為是台語的「空」(Khang),因為發音完全一樣,就寫成生番空。因此,生番空本是客家語的生番坑,指的是當年原住民居住的山谷。 番仔吧 南投縣中寮鄉有一個地方叫「番仔吧」(台語音Huan-á-pa)。這裡的「吧」(正字是「火巴」)指的是烤乾的食物,例如台語的烤小鳥叫Tsiáu-á-pa。因此,這裡的地名由來就被說成是當年原住民在這裡被燒焦。 事實上,當年這裡的客家人稱這裡為「番仔垻」,當地客家語「垻」(或寫作壩)發音ba,就是溪邊沙地的意思。但福佬人聽了以為是台語的「吧」,就寫成番仔吧。因此,番仔吧本是客家語的番仔垻,指的是當年原住民居住的溪邊沙地。 番仔吧後來改名「廣興」,顯示這裡是客家地區。早年閩粵移民來台灣創業,希望興盛繁榮,所以出現很多福建人的地名「福興」、「福隆」,以及廣東客家人的地名「廣興」、「廣隆」。 烏龍茶小歷史 台灣的茶大都是烏龍茶種,以發酵、揉捻、烘焙等不同而有不同名稱的茶。台灣現在的各種烏龍茶(包括包種茶)都是輕發酵或半發酵,但清代在北部種植、製造的烏龍茶卻是重發酵,以Formosa Oolong Tea 名稱外銷歐美。 曹銘宗 一九五六年生,台灣基隆人。東海大學歷史系畢業,美國北德州大學新聞碩士。曾任聯合報鄉情版、文化版記者、主編、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東海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現從事自由寫作,並任英語、華語導遊、台灣文創產業、休閒農業參訪團講師。長期關注台灣族群文化,並以歷史宏觀角度觀察台灣多元文化,曾以〈回來做番:當代平埔的族群認同與文化復興〉、〈檳榔西施的文化觀察〉、〈數位@文化.tw〉等系列報導,獲得三次吳舜文新聞獎文化專題報導獎。 翁佳音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臺灣政治大學、師範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兼任副教授。 研究專長為十六至十八世紀臺灣史、東亞史,史學理論、歷史民俗學。曾主持「新港文書研究」,以及「荷蘭時代決議錄」譯註等計畫。精熟荷蘭語與荷蘭文獻,其編著的《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解讀十七世紀中葉北臺灣的荷蘭古地圖,是研究早期台灣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譯註及著作有《荷蘭時代:臺灣史研究的連續性問題》(稻鄉出版)、《荷蘭臺灣長官致巴達維亞總督書信集(1)》(南天書局)、《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臺北縣立文化中心)等書。 本文收錄於貓頭鷹出版《大灣大員福爾摩沙》。 更多故事: 當皇太后成為影中人─慈禧攝影集1903-1904 (二) 2014-12-27 01:12:18 1 香港爭取民主的過程,走錯了方向嗎? 2015-08-10 11:09:32 1 瑪小姐:臺灣第一頭大象的故事 2014-12-15 08:54:25 1 哈特拉:來自第三世紀的波斯遺址 2015-12-17 09:00:10 1 【歷史知識考掘學】黑死病大流行的元兇是什麼? 2015-04-04 12:48:21 1 【國父「們」】 武昌起義篇(10):八指將軍黃克強 VS 清軍總統馮國璋 […]

空襲新竹:中美盟軍轟炸臺灣的一頁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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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阿公空襲的時早就已經跌落山跤(kha) 阮阿嬤的豬圈乎伊燒甲臭火焦(tshàu-hué-ta) 阮阿爸上班的糖廠去乎掃甲一坑一隙(khiah) 做田的隴嘛走去覕(bih)在樹仔跤 飛行機(hue-lîng-ki)若來你就趴落爛溝仔或是土跤 阮厝邊有人袂赴(bē-hù)去乎彈到腳 飛行機飛來的時盛盛叫是有夠大聲 你遠遠無見人是已經就知影 啊,這款的代誌 啊,學校隴無提(thê) 啊,那當時那這呢神祕 聽說是美軍要來炸台灣的日本兵仔 聽說咱隴總唱著日本的軍歌 聽說咱著要交出鋤頭、剪刀佮(kah)螺絲起子(lo-lai-ba) 說戰爭是保護咱自己的國家 —伍佰,〈空襲警報〉,1998 歌手伍佰在1998年創作了〈空襲警報〉一曲,即使在近二十年後的今日聽來,仍舊膾炙人口,歌詞裡生動地描述出距今七十多年前臺灣人遭遇空襲的經驗,也反映了戰後因政權易主,曾做為日本殖民領土的臺灣島上所發生的空襲經歷,卻成為被抹去的歷史。直到近年,興起了對在地歷史記憶的探索風氣,這段曾經空白的歷史才又開始被認識、討論。 這首歌很適合拿來做為接下來要講的盟軍轟炸新竹飛行場故事的開場曲,不過先讓我們簡單認識一下新竹被轟炸的歷史。 新竹地區第一次空襲 1938年2月23日新竹地區第一次遭遇的空襲事件,也是臺灣第一次被投彈轟炸。由當時援助中華民國對日抗戰的蘇俄空軍志願隊,前來轟炸臺北松山的臺北飛行場與新竹州的竹東街(今日新竹縣竹東鎮),皆造成少數民眾死傷。 這次空襲是發生在1937年7月中日戰爭開打的半年後,正是日軍在戰場節節勝利,氣燄高張之時。而中華民國則處於上海、南京相繼淪陷的敗況之中。當時的臺灣雖然已經在日本臺灣軍司令部的宣布下進入戰時體制,並開始對臺灣人民加強軍事思想與軍事訓練。但日軍戰事捷報不斷,再加上戰場遙遠,因此當時的臺灣社會還沒有感受到任何戰爭的氣氛,仍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這次轟炸確實替臺灣社會激起一陣戰爭恐懼的漣漪,也是日本所面臨到的第一次領土被轟炸事件,並開始加強對臺灣地區的防空戒備。 不過這次空襲是蘇俄空軍志願隊所策劃的一次個別行動,因為再來要等到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臺灣才開始進入被盟軍密集轟炸的時期,所以這次轟炸行動跟後來盟軍轟炸臺灣行動是沒有關聯性。 中美盟軍第一次轟炸臺灣:新竹飛行場空襲 隨著時間過去,中華民國政府與日本雙方在戰場上持續對峙,戰事的拖延不斷消耗著日本的國力。日本為了掠奪更多戰爭資源而採取南進政策,此政策重點之一是在取得東南亞的油田資源。但這部分跟歐美國家利益產生衝突,而埋下與同盟國開戰的先端。日本有了與歐美開戰的準備後,由日本海軍擬定戰略,在1941年12月7日成功偷襲美國太平洋上的海軍基地珍珠港,引發美國對日宣戰並加入同盟國,為太平洋戰爭揭開序幕。 臺灣島是日本在戰爭期間最重要的軍事基地,隨著太平洋戰爭開打,制空權的掌握成為戰爭取勝重要關鍵。日本陸軍、海軍積極加速島內飛行場的建設,將臺灣打造成為「不沉空母」(不會沉沒的航空母艦),作為日本在航空戰中的主要堡壘,所以自然成為了盟軍重點攻擊目標。而新竹飛行場是日本海軍所建立的北臺灣重要航空基地,因此太平洋戰爭一開打後,就成為臺灣第一個被美軍轟炸的地點。 美機來襲 時間來到1943年11月25日,大平幸男在他的回憶錄《新竹航空隊雛鷲之悲劇》(新竹航空隊雛鷲の悲劇)中提到,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永難忘懷。 大平幸男當時還是新竹航空隊的學員,1943年11月25日下午他跟著教官、其他學員、偵查員、機上整備員等,一群人正在新竹飛行場進行日常的飛行訓練課程。他在回憶中提到,當天他的飛機上有十一人,由學員們輪流操作飛行練習。當輪到他駕駛時,飛機才起飛升空,正要進行飛行路線練習,坐在後座的偵查教官突然拍了幾下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就從窗戶看到地面的飛行場竟然冒起了黑煙,還有飛機在燃燒,才瞬間他飛機後方就傳來了一陣機關槍掃射的聲音,如萬雷作響。當時他意識到飛機受到攻擊了,機身中央的燃料槽也因為被擊中而燃燒,教官急忙從他手中搶下飛機的操縱桿,不過這時飛機已經呈現上下顛倒,開始往下墜落,眼前是一片甘蔗田景象。 大平幸男雖身負重傷,但幸運地能爬出墜落的飛機而脫困。他描述飛機是墜落在新竹航空隊據點北方的東仙溪(即頭前溪)河床上,新竹糖廠(今新竹巨城)的輕便鐵道鐵橋附近。當時他看見了五、六名臺灣人就從新竹市街沿著鐵橋,朝著墜落的飛機跑過去,他叫住了最後一名臺灣人,向他求助。當時大家看到他滿臉鮮血與嚴重的傷勢,都嚇傻了。後來大家幫他搭上了糖廠的輕便火車往市區,他再換搭車到新竹醫院就診,緊急動了急救手術。接著他就從醫院護士口中得知,航空隊其他夥伴們一個一個被送來醫院,但卻傳來不治的惡耗,讓他悲傷到無法言語。他搭乘的飛機上總共十一人中,包含他只有三人倖存,而當時飛在他後面的僚機,機上十人則全部陣亡。 由於日本軍方將這次盟軍出動的奇襲式空襲列為機密,所以損失情況不詳。但是大平幸男提到當時不論地面或正在進行飛行訓練的空中人員都死傷慘重,傷亡總數應該是相當龐大,而且據傳當時日本軍方一共損失50架飛機。 這次的空襲,也嚇壞了當時不少新竹市居民,大家紛紛跑到戶外尋找聲音的來源,這才發現聲音是來自於南寮新竹飛行場的方向,當時從市區就可以看到飛行場上空有多架飛機盤旋、掃射、投彈,空中還充斥著黑色濃煙。 日治時期的臺灣自從1937年頒布「防空法臺灣施行令」後,日本政府就開始積極宣導防空教育與進行相關演習。防空教育裡面有一項是分辨不同國籍的主要軍機,因此當時觀看的民眾中,已經有部分人分辨出來其中有幾架是美軍的B-25轟炸機與P-38戰鬥機。確認是美軍來襲後,民眾們嚇得趕緊走避室內尋找掩蔽。但很快地,這些飛機轟炸完飛行場後,就迅速離開了。在此時防空警報才大聲作響。日本政府雖然對這次的轟炸事件損失的結果閉口不談,不過市井間還是有流傳著這次空襲中軍方戰機多數被炸毀的小道消息。 這場新竹飛行場空襲實際上給予當時的新竹海軍航空隊相當沉重的一擊,因為傷亡過於慘重,負責教育訓練的新竹航空隊在1944年1月1日就行解散,而像大平幸男這樣存活的學員後來就轉調到其他航空隊繼續完成訓練。 奇襲勝利 相對於新竹飛行場日軍的措手不及與新竹居民的驚恐,我們從另一種角度來看1943年11月25日這場新竹飛行場轟炸事件。執行任務的美軍第14航空隊,則成功完成了一場僅歷時三分鐘就結束的奇襲。在新竹飛行場毫無反應與防備下,全員安然返航回中國江西省的遂川基地。 當美國第14航空隊出任務轟炸新竹飛行場時,有一位名叫白修德(Theodore White)的美國記者隨行,這名記者在1979年出版了一本《歷史的追尋》(In Search of History),在書中他把隨機轟炸新竹飛行場的所見過程描繪下來。 根據白修德的紀錄,這次空襲行動之所以選定新竹飛行場,是因為太平洋戰爭開戰後,新竹飛行場就是日本本土往南洋戰區的中繼站,許多轟炸機與戰鬥機都是由此轉進東南亞與太平洋戰區,執行對盟軍的作戰計畫。另外也是由於美軍取得的偵查情報顯示,當時新竹飛行場共有四十架日軍的轟炸機與二十架戰鬥機停在新竹飛行場待命,準備向南增援。 任務時間是選擇在美國的感恩節(西方感恩節在每年十一月的第4個星期四)當天出發,為了怕這次任務有人會再也回不來,所以美軍第14航空隊隊員要求提前一天就要先享用感恩節大餐。這次出擊的美國第14航空隊裏面包含了中華民國空軍參與其中的中美空軍混合團,可以算是中美聯合出擊的一項任務。 美軍第14航空隊出發越過山脈,為躲避日軍偵查,採取低空貼近海面飛行的方式跨越海峽。白修德描述,到達新竹飛行場後,就看到一架架綠色塗裝會有紅色圓球圖案,閃耀著光彩的飛機,停在地面上,似乎正在等待著他們。白修德所看到的是「九五式陸上攻撃機」 (簡稱為九五陸攻),是當時新竹航空隊訓練時使用最多的機種。此機種由三菱重工所製造,是中日戰爭初期日本海軍對中國轟炸的主力轟炸機,後來被改良款的「一式陸上攻擊機」(簡稱為一式陸攻)取代。 才見到新竹飛行場,美軍第14航空隊就迫不及待升空展開攻擊,傾瀉下所有的炸彈,將飛行場炸個滿目瘡痍。停在地面上的飛機頓時陷入火海之中,冒出沖天的黃煙與黑煙。轟炸過程中美軍竟未遭遇到日軍任何反擊,彷彿如入無人之境。美軍第14航空隊也掃射了正在進行飛行練習的訓練機,造成多架飛機墜毀。根據白瑞德用碼表計時顯示,整個轟炸行動,包含:從海面上升迫近飛行場、飛過飛行場進行攻擊、到出海返航,只花了三分鐘的時間,而機組人員跟飛機全都毫無損傷地踏上回程。 由於自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日軍一直處於上風,直到1942年杜立德空襲東京[1]成功後,才讓低迷的美軍士氣為之一振。這次新竹飛行場奇襲是杜立德空襲後,日本的「絕對國防圈」[2]首次遭到了突破。1942年6月盟軍在中途島戰役中大挫日軍攻勢,扭轉了盟軍原本的劣勢,讓戰情展開逆轉,1943年又因盟軍採用跳島戰術奏效,讓原本處於戰局優勢的日本每況愈下。 新竹飛行場空襲成功,對中美盟軍產生相當大的激勵作用,也釋放出在這場戰爭中,美軍已能暢行無阻的訊息。這也成為開啟1944年至1945年盟軍轟炸臺灣的序曲。 歷史命運的交會 在新竹飛行場遭到空襲的時候,上街觀看的新竹居民裡面有一位9歲的孩童名叫黃崑巖,他日後成為了國際著名的免疫學學者,也是成功大學醫學院創院院長。他在出版的《我不一樣的人生:黃崑巖自傳》回憶錄中特別提起這段新竹飛行場空襲的見證往事,也描述了一段奇遇。 黃崑巖在美國念書時,剛好讀到白修德《歷史的追尋》,看到了裡面所描述美軍第14航空隊轟炸新竹飛行場的經過,勾起了他兒時的回憶。後來在某種機緣下黃崑巖寫信給這位白修德先生,表示自己曾是1943年那場新竹飛行場空襲的見證者,並獲得了白修德的回信。這兩人曾經因新竹飛行場空襲這件事情,在新竹上空與地上之間擦身而過,但卻又在日後有機會因同一件事藉著魚雁往返取得了交集,也因此替新竹飛行場空襲又多留下了一筆紀錄。 身為日本海軍新竹航空隊的大平幸男、跟著盟軍一起進行空襲的白修德、以及當時站在新竹街頭旁觀的黃崑巖,幸好有著這三人留下的紀錄,今日才能將這段新竹飛行場空襲的故事娓娓道來。這讓我們得以在故事中穿越時空,看到歷史是由人與人之間不一樣的生命經歷所串接起來,即使是同一件歷史事件也必然有著不一樣的樣貌。 大平幸男在傷癒之後,先後轉往日本海軍鹿屋航空隊與豐橋航空隊完成受訓,繼續投入不同的航空隊執行任務,一直到戰爭結束。白修德則在中日戰爭期間持續對中國大陸進行報導與深入觀察,戰後在美國完成了一本具影響力,關於中國觀察的著作。黃崑巖長大後則前往美國求學,在取得跟白修德的通信後,兩人本來約好找機會見面喝酒聊聊往事,但是就在白修德過世,讓這件事成為遺憾。 大平幸男、白修德、黃崑巖三人的生命其實都沒有交集,但是新竹飛行場空襲事件卻成為了他們生命中歷史命運的交會點,是事件中留下紀錄的共同見證人。如果說三人有甚麼共通點,就是對於經歷戰爭的感概。 大平幸男親身見證到戰爭的殘酷與死別的痛苦自不在話下,而白修德在給黃崑巖的信中提到,當年美軍第14航空隊轟炸完新竹飛行場返航後,受到勝利喜悅籠罩,覺得過程刺激好玩,但是他也寫下戰爭是「生存者慶生,而受害者呻吟」。但是其實不論戰勝或戰敗,戰爭帶來的都是對人民與國家的殘酷傷害,甚至改變了數以萬計大眾的命運。 [1]又稱為杜立德空襲,1942年4月18日美國為了報復日軍對珍珠港的突襲,所發動的轟炸日本東京的攻擊任務,這個任務是由美國杜立德(James Harold […]

【臺灣地名真相】基隆叫基隆,是因為長得像雞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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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銘宗、翁佳音 基隆的舊名雞籠(台語音Ke-lâng)從何而來? 目前常見有兩種說法:一、從大台北地區的原住民族「凱達格蘭」(Ketagalan),前後音節Ke+lan 而來;二、從基隆市三面環山、一面向海,有如雞籠的地形而來。 但兩種說法都有問題! 凱達格蘭的諧音? 「雞籠」二字來自凱達格蘭族的說法,出自日本時代的日本學者,但戰後隨著台灣相關研究的進步,開始遭到台灣文史、語言、人類學者的質疑和否定,主要證據之一就是:根據荷蘭、西班牙歷史檔案,大台北地區的原住民族自稱Basai(在該族語言就是人的意思),在清代文獻也有「馬賽」、「瑪賽」等寫法。 小筆記 一九九六年,當時的台北市長陳水扁,為了打破威權時代的象徵,把總統府前的介壽路(為蔣介石祝壽的命名),改名「凱達格蘭大道」。後來就有台灣史相關學者指出,台北的原住民族是馬賽族,應該叫「馬賽大道」才對。 宛如雞籠? 至於基隆市地形有如雞籠的說法,這是望文生義,因為根據歷史研究,雞籠最早指的是基隆外海的和平島(日本時代才造橋與本島相連),而非整個基隆市。這種情形就像台灣最早指的是台南沿岸的內海及沙洲,後來才逐漸成為台南、全台灣的稱呼。 籠地名最早見於一六一七年明代漳州文人張燮所寫的《東西洋考》一書。其實,早在十六世紀中葉,大明官方文獻就記載有倭寇跑到雞籠一事。附帶一提,當年的倭寇,指的是在中國東南沿海活動的海賊、海商,主要是漳、泉、潮州人,只有很小部分是日本人。 在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前來東亞之前,中國閩南沿海的人早就有航海活動,所到之處常以地理特徵來命名,作為航海「針路」(針路就是航線)的資訊。當年閩南航海人前往沖繩、日本,都是從福建朝東北方向航行,等看到了「雞籠山」、「雞籠頭」,才能確定已快進入黑潮航線,然後再順著黑潮北轉琉球群島。 從航線來看,當年閩南航海人看到的「雞籠山」,就是基隆外海的和平島,因為和平島上有座小山丘(後來西班牙人在和平島上築城,並在這座小山丘的高點建了名叫La Mira 的看守堡壘),從海上看整個島有如雞籠,故稱和平島為「雞籠山」,並稱和平島對岸的基隆陸地為「雞籠頭」。 閩南航海人既以地理特徵命名,所以從東亞(中國浙江省以南)到東南亞(新加坡)的海上,就有好幾個「雞籠」、「雞籠山」的地名。 在荷西、明鄭時代,雞籠已泛稱整個基隆了。因此,十七世紀西班牙人、荷蘭人來到台灣,在所繪製的台灣地圖上,基隆以音譯字標示Kelang或Quelang,前者發音接近漳音的雞籠,後者發音接近泉音的雞籠。 小筆記 在此說明一下,閩南語的「山」,除了指一般的山,從海上看到的島嶼、陸地也可叫山,所以「上山落船」(tsiūnn suann loh tsûn)就是上岸下船的意思。另外,閩南語的雞籠有ke-lam、ke-lang、ke-lâng 不同的口音,一般來說,ke-lam 竹編較密,用來關小雞,ke-lang、ke-lâng 則用來關大雞。 到了清代,和平島被稱為「大雞籠嶼」,北方相鄰的基隆嶼則稱為「小雞籠嶼」。當年閩南人移民雞籠,看到和平島上住著原住民,並有頭目或通事辦公,故民間也稱之「社寮」島。 清光緒元年(一八七五年),臺北府在雞籠增設分防通判(分府),就以官話近音字把雞籠改名「基隆」(音ㄐ一 ㄌㄨㄥˊ),寓意「基地昌隆」。後來,基隆被英語音譯為Keelung,通用國際至今。 不過,雞籠在改稱基隆後,雞籠的台語發音並未跟著改成Ki-liông,仍維持Ke-lâng。 曹銘宗 一九五六年生,台灣基隆人。東海大學歷史系畢業,美國北德州大學新聞碩士。曾任聯合報鄉情版、文化版記者、主編、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東海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現從事自由寫作,並任英語、華語導遊、台灣文創產業、休閒農業參訪團講師。長期關注台灣族群文化,並以歷史宏觀角度觀察台灣多元文化,曾以〈回來做番:當代平埔的族群認同與文化復興〉、〈檳榔西施的文化觀察〉、〈數位@文化.tw〉等系列報導,獲得三次吳舜文新聞獎文化專題報導獎。 翁佳音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臺灣政治大學、師範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兼任副教授。 研究專長為十六至十八世紀臺灣史、東亞史,史學理論、歷史民俗學。曾主持「新港文書研究」,以及「荷蘭時代決議錄」譯註等計畫。精熟荷蘭語與荷蘭文獻,其編著的《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解讀十七世紀中葉北臺灣的荷蘭古地圖,是研究早期台灣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譯註及著作有《荷蘭時代:臺灣史研究的連續性問題》(稻鄉出版)、《荷蘭臺灣長官致巴達維亞總督書信集(1)》(南天書局)、《大臺北古地圖考釋》(臺北縣立文化中心)等書。 本文摘自貓頭鷹出版《大灣大員福爾摩沙》。 更多故事: 【國父「們」】武昌起義篇:楔子 2015-06-12 18:27:56 1 戰爭中的「江戶之花」:1945年3月10日,東京大轟炸 2015-05-31 21:00:11 1 肉慾橫流:被遺忘的歐洲建築史(三) 2015-12-07 09:00:54 1 閱讀如何拯救一座衰落的小鎮?海伊書鎮,一個文化創意產業的真實傳奇(1/3) 2015-05-11 09:24:46 1 【台語原來是這樣】七夕除了過情人節之外,還可以做什麼? 2015-08-19 […]

「天國之床將治好你的不孕症!」──暗黑醫療史之誇大不實的廣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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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蘇上豪  有一種療法可以治療陽痿與不孕,還同時讓你長時間不吃不喝? 常跟著家人觀賞鑑價節目,看見主持人帶著專家在觀眾面前,口沫橫飛地判斷來賓所購買的物品價值,對於其中所呈現的專業或者是寶物,我本人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卻注意到當專家安慰某些「冤大頭」的來賓時,都會談到那些騙人的店家用來引誘民眾購買的慣用技倆—故事與宣傳,其實就是一種光鮮亮麗的「包裝」。 民眾會掏出比市價還貴許多的錢,去買一件不起眼的物品,是因為推銷的人都會先假託一段故事來強調物件的特殊性,然後再配合某些宣傳伎倆,才使得人掉進陷阱而不自知,做出悔不當初的決定。 上述的場景,讓我想起了十八世紀在英國有一位治療陽痿與不孕的江湖郎中,他就是利用同樣的手法搏取大眾的信任與喜好,開啟了一段傳奇的電療事業。 故事的主角叫做詹姆士.格雷厄姆(James Graham),一七四五年出生於蘇格蘭,是馬具商之子,曾經在愛丁堡就讀醫學院,可惜沒有畢業。儘管如此,他日後還是以格雷厄姆醫師自居。 在格雷厄姆二十幾歲時,他隻身前往美國遊歷,最初標榜自己是眼科醫師,不過一切在遇到美國開國元勳班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之後,就完全改觀了。 當時,由於人們剛懂得如何儲存電力,因此有關電學的研究正蓬勃發展,富蘭克林在美國是研究電的先驅,而看過他相關實驗的格雷厄姆,覺得可以利用「電」作為治療的手段,好好撈上一筆。 回到英國之後的格雷厄姆,在索美塞特(Somerset)的巴斯(Bath)開始了他的電氣治療事業。他宣稱藉由電的幫助可以治療很多病症,當時著名的歷史學家凱薩琳.麥考莉(Catharine Macaulay)也是座上賓。不過這件事卻是以他二十一歲的弟弟威廉(William)被麥考莉引誘結婚的醜聞而結尾(當時威廉的歲數不及麥考莉一半)。 累積了電療的經驗之後,在一七八○年五月,格雷厄姆在倫敦的精華地段開了一間「私人診所」—Temple of Health(健康的神廟),這間醫療場所,光是入場費就要二基尼(Guinea)金幣(折合現在的幣值大約是二七○英磅)。室內裝潢華麗不說,空氣裡瀰漫著泌人心肺的香氣,還有著柔和悅耳的音樂伴奏,在這裡除了可以聽到格雷厄姆發表醫學演講外,更可以買到「婚姻指南」的書藉,以及各式各樣有關的醫療用品,像是和神祇一樣能呼吸通電的空氣「電療乙太」(electrical aether),還有宣稱具有療效的「電療香脂」。 更好玩的是,格雷厄姆還雇用了一位年輕女貌美的女子艾瑪.里昂(Emma Lyon),穿著暴露的衣裳在顧客面前搔首弄姿,扮成女神赫柏(Hebe,在希臘代表的是掌管青春的女神),作為他的醫療行為的完美見證。 里昂最後嫁給了威廉.漢米爾頓(William Hamilton)爵士,私底下更成為上議員尼爾森(Nelson)的情人。 不過在這間「健康神廟」裡格雷厄姆還有一項法寶,就是「Celestial Bed」(神聖的床,或稱天國的床)。據格雷厄姆宣稱,夫妻睡在這床一晚,不僅能治好丈夫的陽痿,而且可以讓妻子懷孕。可是睡上一晚的要價不菲,需要付出五十英磅(以當今的幣值計算,大概要六千四百英磅)。 這張神聖之床有什麼特別之處呢?除了前述的音樂、香水之外,在床的上端有一面大鏡子映照著,而在精心布置的被單、床架之下,還有著通電的迴路,希望給予躺在床上的夫妻有更多的活力與執行力。 可能是賺得多、花得也凶,負債累累的格雷厄姆在四年後回到愛丁堡,只是他這次不再販賣通電的床,而是利用通電過的泥巴作為醫療商品,鼓吹人們只要泡在這種泥巴裡,不用靠任何食物,只要幾滴水就可活過兩星期。 格雷厄姆牛皮吹得很大,可是始終沒有被人戳破。他之後是因為鼓吹新的教派「新耶路撒冷教會」而被捕,據記載他曾經脫光自己的衣服在街上遊走,只是為了將這些衣服分送給窮人,最後因此被逮捕受審,沒有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看了格雷厄姆的故事,是否會讓你覺得其實醫療也和世俗的商品一樣,都需要相當的包裝與宣傳呢?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自費醫療」存在於坊間的診所裡—我沒有說那些是騙術,只是在精彩的「故事」宣傳之下,真的會讓人不知不覺掏出錢來,接受那些被包裝過的治療啊! 你現在知道了要小心那些誇大效果的醫療方法,那麼你或許還會好奇,坊間人人用過的藥品有沒有可能只是黑心商品? 話說小時候最期待父母親在每個星期特定的晚上,帶著我去逛「商展」(臺語),在那裡有吃有喝,可以消磨晚上無聊的時光。對於沒有像今日有這麼多「娛樂」可以選擇的當時人們來說,逛「商展」也算是一種時髦的活動。 其實「商展」不是特別的東西,說白一點,就是「臨時的流動夜市」,攤販們在每個地方都有特定的聚集時間,並不像今日的「夜市」有固定的地點甚至每天都營業。他們巡迴於各個鄉鎮之間,不只可以降低場地租金成本,也可以保證有人潮聚集,唯一的不方便是居無定所,有那麼一點「顛沛流離」的味道。 在商展裡吃吃喝喝,是令人喜歡的事,但還有其他的生意,也會引發我的興趣。撇開小孩喜歡的遊樂器、彈珠檯不算,有一種攤販特別吸引人,就是賣蛇肉湯的攤子,攤前的表演雖然很殘忍,但我喜歡去看,可能是「外科性格」在小時候就扎根了。 在早期那個沒有《野生動物保育法》的時代,商展裡是允許「殺蛇」的表演。通常蛇肉攤前都會擺放一籠一籠的「蛇」,而老闆一定是「殺蛇」的高手,他會用下列這樣的表演招攬顧客,以增加收入。 要被宰殺的蛇都吊在桿子上,蛇頭被強力的鐵夾固定住而無法亂竄,但牠們的身體還是可以扭動。老闆通常手腳十分俐落,兩三下就可以將牠們剝皮剔骨,但過程不會如此簡單結束,通常會順帶介紹蛇以及牠的相關產品,並販售蛇鞭酒、蛇油等,所以「殺蛇」不純是表演,還是吸引人潮的手段。 表演最後的高潮,一定是老闆俐落地用盛有高粱酒或米酒的杯子接下所放出的蛇血,然後當場就開始叫賣,尤其更血腥的是,會將蛇膽一併泡在上述的杯子裡待價而沽,通常沒有多久就會搶購一空。 你可能受不了傳統這種「吃形補形」的文化,對於那些喜歡吃動物活生生的器官進補的人們感到噁心,又或者認為我們比較不文明,誇大了此類食品的功能與療效,因而殘害無辜的生物。但我們真的如此野蠻嗎?讓有們來看看底下一則有趣的故事。 十九世紀末,有一種充滿神祕色彩的蛇油製品,曾經在美國市場上風行好一陣子。話說在一八九三年,克拉克.史丹利(Clark Stanley)結束了十二年的牛仔生涯,在一位波士頓藥商的協助下,開發了一項產品—「蛇油擦劑」。據說這是他在亞利桑那的沙漠,向印地安霍皮族(Hopi)花了兩年學來的藥方。 克拉克.史丹利的蛇油製品原料號稱是從響尾蛇身上得來,而且他還向美國政府申請藥品專利,標榜它可以治療很多疾病:風溼症、牙痛、動物咬傷、坐骨神經痛,簡直是難得的靈丹妙藥;而且他在替產品宣傳的時候,也會和前述我說的「商展」老闆一樣,在眾人面前宰殺響尾蛇,並加以精心安排解說,證明其蛇油是依照印地安人的土法製成。 風行了一段時間之後,這種「蛇油萬靈丹」在一九一六年就宣告壽終正寢了。因為美國政府接到密報,指控克拉克.史丹利的蛇油製品根本是假貨,它的成分完全與其外包裝所說無關。最後化驗的結果證明,所謂的蛇油只是一些香料和礦物油的組合。 上述的故事是不是似曾相識?它和經過臺灣衛生單位檢查所爆發的「羊肉爐沒有羊、薑母鴨沒有鴨」的黑心商品,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事實證明,無良商人每個世代都有,雖然騙人的手段有所修正與改善,但以迷惑人心的包裝做廣告,一直是沒有改變的「不二法門」。 由此看來,那些我小時候看到的商展裡的「宰蛇live秀」,老闆所賣的東西還比較「真材實料」一些。 作者介紹: 蘇上豪 臺北市博仁綜合醫院心臟血管外科主任、恩主公醫院心臟血管外科兼任主治醫師。打從大學時代就熱中寫作,一手執刀,一手提筆,專攻的是最為困難的心臟外科,以及最需才情的長篇小說與科普散文。2010年起陸續於「PanSci泛科學」、「UDN元氣網」、「健康兩點靈」等媒體發表各式醫療史故事。處女作《國姓爺的寶藏》(2012)獲選臺中市文化局「臺中之書」、《亞洲週刊》年度十大小說等殊榮。《開膛史》(2013)、《鐵與血之歌》(2014)皆名列博客來科普類「年度百大」前茅。 本文收錄於方寸文創出版社之《暗黑醫療史》 更多故事: 大歷史中的小人物:一位朝鮮愛國者眼中的壬辰之戰 2015-09-20 18:50:13 1 什麼是幸福?──科學家的答案 2015-12-09 09:00:41 1 【柘榴君創作集】浴事人生 2015-05-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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